〈看診的熊〉收到了回文賀禮,贈文者不願具名,但仍收錄於此做為傳家之寶,不勝感激
〈森林〉
我討厭這個森林,這裏充滿了危險,每一步你都得步步為營。潮濕的空氣讓人渾身不舒服,零碎的光照穿過茂葉,一閃一爍令人覺得煩躁。我走進這森林,只為找到一朵白花,能用以救活性命的藥。
一路慢步前進,手中的木杖輕點前方的地面,作為引路並確認有沒有危險的指標。
走著走著,忽而看到前方三步之遙,正有一條青蛇,牠豎起了身子,吐著舌頭,面朝我這個方向。我不期然緊張起來,抓緊手中的木杖,腦中不斷在想︰牠會攻擊我嗎?我應該怎樣做,悄悄走開嗎?會不會在我背後給我一擊?
我咬了咬牙,猝然上前,以木杖揮打青蛇,用盡力向牠身上敲打,青蛇很快不再活動,斷成了兩截。我呼一口氣,手臂感到疲軟,方才,實在太過緊張。
繼續前進,依然用木杖輕敲地面,前方,好像有著些什麼?
上前細看,是一個補獸夾,隱在草堆之間,我用袖子抹掉額上的汗,幸虧發現了,不然踩上去的,可能是我。我觀察著這補獸夾,這是一個簡陋的陷阱,還是把它拆除吧?放在這裏實在危險。
當我完成以後,我嚇然發現,一隻棕熊正在不遠處看著我。我慌忙抓起防身的木杖,但我知道,單憑木杖,不可能擊退這隻棕熊。棕熊緩緩步來,忽而停下,與我保持一段距離,牠開口說道︰「謝謝你,解除了這個陷阱。」聲音低沈,「你為什麼來這個森林?為什麼願意拆掉這個陷阱?」我不知道該不該與牠說實話,但牠看來並不像有惡意。
「我來森林,是想找一朵白花。陷阱放在這裏,任何人也有可能受傷,太危險了。」
「白花?我看過,不知道是不是你找的那一朵。跟我來,我帶你去,以作為答謝。」棕熊說畢轉頭便走。
我相信了牠,但仍然存有戒心,保持距離跟著牠的腳步。牠越走越急,後來已是緩緩地向前跑,但不時轉頭,看我有沒有跟上,不過速度一直加快。我急起上來,腳步亦越跑越快,我必需找到這朵白花。棕熊走在前面,起碼,暫時大慨不會有其他的危險。
突然,我的腿一陣刺痛,戳心入骨的痛,我跌倒在地上。
那是一個捕獸夾,不偏不倚夾住我的腿,我感到,腿骨折斷了。
我討厭這個森林,這裏危機四伏。充斥著弱肉強食、爾虞我詐,處處顯露生物貪婪的本性。樹木長高莊大,爭取有利位置,以盡可能獲得更多的日照;寄生植物依附在樹木上,吸取宿主的養分;真菌侵蝕衰弱的樹木,不斷增加它們的地盤、那管樹木的生死。野獸隨時冒出咬住獵物的脖子;而人類在這佈下了不少的捕獸夾,沒理會傷害的對象是不是他們的目標。而如今,卻是我這個無辜的人一腳被陷阱所害。尖刺的金屬、淌血的傷口帶來深刻的痛錯讓我不住顫抖。我感到眼前一黑,頭腦沈澱澱的,慌忙的搖頭,要讓自己清醒過來。當視野再次清楚,我看到兩點光芒,那是野獸的眼睛。
棕熊正在一邊看著我,我聽到他低沈而毫無感情的聲音說道︰「對不起,這裏並沒有你要找的花,現在的你,將成為我的食物。這是你們人類教我的。你打死了一條本來沒有威脅的青蛇,相信我,你並不是無辜的。」
牠對著我話說時,我從牠目光看到了充滿著貪婪、仇恨與殘忍的情緒。
那雙眼睛,是我在森林中最後看到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