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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記-於韓國江原道之一】
寫下這些文字時，我才剛從KLIA 機場入境，
吉隆坡落地不到兩個小時。
恐懼與疑慮迫使我在返家休息之前來暗房紀錄，
時差很短，但我其實非常疲倦，
並在機場廁所又吐了一次。
我不是那種工作跟生活分得很開的人，
但有些東西我還是不願意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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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公司應韓國官方的邀請，
派我前往國家公園，拍攝瀕危松鼠的生態照，
合作的當地團隊，
仍是上次陪我拍雪嶽山的華僑-米大叔帶領。
(願上帝保守他的靈魂)
秋天在山區頗有寒意，
但遠比我在倫敦念書時舒服，乾冷總比濕冷好，
白天拍攝進度也很好，我當天就差不多拿到足夠的量了。
我上司瑪哈甲來電，要我打鐵趁熱，
加碼一組夜間的動態影像，
不限松鼠，甚麼夜行生態都拍。
這在行內常見，出一趟差不單單只按契約拍，
用攝影機幫公司影像庫帶回點私貨也是應該的，
當下根據設備與米大叔討論，
結果是將攝影機布在兩個山坳的點，
這次沒帶雷射的來，不過應該無妨，
這兩台公司貨也是信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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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還沒到現場我就知道狀況不對了。
我們在B點的下坡處，
撿到了被折斷的半支抓地式腳架，
所幸B點的攝影機仍在現場，
只是連著雲台跟另下半支腳架倒一旁，
影像晃動太大，沒有正面拍到撞擊的物體。
米大叔說看爪痕推測應該是棕熊。
但我是個實事求是的女孩，
我不用猜的，
我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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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記-於韓國江原道之二】
(結果還是趴在桌上睡著了，一夜無夢是我的幸運。
瑪哈甲剛剛留言給我，多給我兩天假，
所以我在回家前，會再寫一點這次在韓國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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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國家公園的第三天早上
因為昨天下午才調到在首爾分公司的器材，
必須等運送的時間，昨晚沒有進行夜拍。
如果真的是棕熊，可能會危及訪客的安全，
米大叔回報給了當地的行政單位，
他們也調了一台夜拍機給我們，
當然品質不怎麼樣，但出於禮貌我還是架了。
米大叔的侄兒也在這次的團裡面，
晚飯後主動來跟我搭訕，
由於我對染頭髮的小男生實在沒太大興趣，
一直有一搭沒一搭。
為了繼續攀談，
這位叫做米揚浩(音譯)的小夥子，
跟我聊起了B點的事情，
揚浩說B點的山坳後面，
有一個頗深的洞穴，現在已經被封起來了，
三、四十年前曾有一群非主流宗教的教徒在裡面舉行儀式，
雖然怪異，但由於沒鬧過甚麼大事，當地人也都不以為意。
這裡被劃為國家公園之後，政府禁止了相關的聚會，
據說當時為了趕走這些教徒，曾有過一些流血衝突，
不過後來還是解決了，
原本管理處也有意把洞穴規劃為景點之一，
但由於教徒以及後來一些遊客在裡面的塗鴉難以清理，
最後只好先封起來放著。
我追問是否有可能成為棕熊的巢穴，
從一旁聽著的米大叔口中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那裏是用木條封的，每週有人巡，不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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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記-於韓國江原道之三】
第三、四夜，B點的夜拍正常，
我還取得了不少有趣的畫面，
有鳥、有狐狸、有松鼠，棕熊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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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除了白天額外多拍一些影像之外，
我也到城鎮上的圖書館做了一些簡單的調查，
這裡很久以前確實是大型野生動物的常見區，
除了棕熊之外，甚至曾有高麗虎的通報，
只是在這一帶逐漸開發後漸漸絕跡。
出於好奇我也查了揚浩提到的宗教事件，
但在搜尋引擎上幾乎沒有資料，
只得到了「血液崇拜」、「長牙符號」兩個線索。
(歸檔如圖K103-1，出於安全，我做了模糊處理。)
長牙符號據說是該教派的標誌，
在這個年頭其實也不算多麼稀奇，
我求學時也參加過一、兩次飛天意麵神教的聚會，
都見怪不怪了。
網路上有一些指稱該教派殺人獻祭之類的流言，
但基本上都難辨真偽，有過報案紀錄，但查無不法。
我自己對邪教並沒有太大興趣，但我知道誰有，
當下將資料整理成一份檔案，
寄給了韓國地方雜誌社的好朋友：卡崔娜 金。
卡崔娜很快給了回應，
邀請我去釜山逛街、吃韓式糖醋肉，
並表示將會深入了解是否有重新報導的價值。
離開圖書館回公園管理處前，
我也回信：可惜再過兩天就得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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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天的清晨，
我們終於在B點看到了棕熊，
只是被分成了兩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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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記-於韓國江原道之四】
信不信由你。
生態攝影師也是一門專業，
它講求你在任何極端環境下，都能保持工作狀態，
按我過去經驗來說，屍體對我來說絕對不成問題。
但當我們抵達B點的時候，包含我的所有人都在五分鐘內吐了，
當然後來我知道，那並不單單是因為屍體……
現場的慘狀我就不詳述了，
已歸檔如圖K103-22~40，
揚浩被嚇得臉色慘白，嘔了最多遍，
米大叔畢竟年長幾歲，比較快恢復了過來，
當下指示幾個助手趕緊取回攝影機，
並以手機緊急通知了管理處。
我稍微穩定心神之後，察覺到了異常，
這麼大一隻棕熊被撕成兩半當然是有問題，
不過更大的問題是氣味，
獸血的味道我是聞過的，
但現場的殘肢散發出一種特殊的腐爛氣味，
並不只是作嘔難聞，而是讓人產生一種極度憎惡的感覺，
並略帶一些刺激性，言語很難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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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點的夜拍攝影機一共有三台，
公司的那台有受到撞擊，可能得換些零件，所幸影像還在，
但唯一拍到的畫面，只有屍體從坡上滾落的幾個瞬間，
由此可知B點並非事發現場，
方向來看，第一現場很可能是那個已封洞穴。
米大叔看完影像之後，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用韓文跟管理處的處長討論後，表示需要下山一趟，
帶棕熊的屍體到城市裡找獸醫進行檢驗。
我表達了想協助調查的立場，
畢竟損傷了一些機器，
瑪哈甲肯定會跟我討說法的，
處長同意了這部分的提議，
但請託我跟公司協商先不要曝光此事，
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也因此我拒絕了公司派遣額外助手來協助的安排。
事後證明，我終究還是太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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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記-於韓國江原道之五】
我接到卡崔娜電話的時候，是當天的早上十點。
我正在跟管理處的幾個員工討論「探洞」的可能性。
她的聲音參雜著興奮與恐懼。
經過調查，在80~90年代，新興宗教的風氣正盛。
這裡曾有過一個血液崇拜邪教，但全盛時也只有三百多人。
雪嶽山是他們進行崇拜與儀式的重要據點，
82年被UN教科文組織設定為生態表留區後，
管理人員跟當地教徒產生了多次嚴重衝突，信徒卻越發狂熱，
88年，該派首領李某被控在B地洞穴殺害了一名少女。
舉報者是該派的全姓女性教徒，因為無法接受儀式的殘酷，
試圖阻止未果，逃脫報警，卻無法阻止儀式的完成。
全姓女子後來提供了該派詳盡的犯罪證據，
以其法律專業，在庭上成功協助檢方對李與該派一眾定罪。
據說後來全姓女子改名換姓，在94年從法界進入政壇
事業上獲得成功後，對雪嶽山的保育工作還進行了多次的捐贈。
卡崔娜說挖政治人物的八卦是滿不錯的話題，
她花了很多人脈，才挖到了這麼深，
如果爆出來效果不錯，我還能有一筆情報金可以拿。
我說多謝，能補上修機器的錢就萬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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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有句諺語說：打草驚蛇。
我想就是這麼回事，
不知道卡崔娜所謂的「人脈」驚動了哪路牛鬼蛇神，
在我們當晚整備隔天早上探洞用的裝備時，
釜山警察廳已經先發了一封公函：
立即停止一切對山洞的探索與驅獸行動。
待警方專案小組通知後續作為。
警方？
有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