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蒂明白了茵帕拉的暗示,在對方離去一段時間後,也跟離開了座位,前往一直在走廊的底端等候的女騎士身邊。
「謝謝。」少女也點點頭回應了一聲,但接著卻是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
「我不信任那個神父。」她低下頭,手指不斷把玩著髮絲,躊躇了很久才終於開口,「能平靜地接受讓大部人都消失的方案的人,心智肯定不正常。」
「我同樣......不相信那個新來的騎士,雖然他很好相處,也似乎比較理性,但畢竟是牽涉到信仰的大事,誰知道他之後會不會變得和神父一樣瘋狂。」
「幕斯是個好人,只是她不會輕易透露自己的想法;我並沒有帝翁的見識,地位相差太遠也很難和他溝通;至於諾亞......他就和其他城裡人一樣有些太過樂觀了,感覺找他商量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所以——」少女抬起頭來,雙眼注視著女騎士的眼睛,視線卻像是看著遙遠的他方一樣,沉默片刻,才終於提出了問題,「茵帕拉小姐覺得什麼才是正確的呢?」問後,少女卻似乎沒有等待對方回應的打算,反是自顧自地緩緩說道。
「從我懂事以來,周圍的大人都會說魔鬼是壞的、天使是好的。至於那個男人......勇者——我的父親,則是從魔鬼手上守護人類的的存在。大家都說要是能完全消滅魔鬼,人類就能活得比現在更加幸福,就算是我的母親也對這說法深信不疑。」
「小時候的我也同樣相信這一切...或者說,是想要相信這一切。因為要是沒有魔鬼,那個男人就能結束他的工作回到家裡,母親也不需要獨自承擔整個家庭的責任,更不會被村民無理嘲笑。」
「隨著我慢慢長大,有能力分擔家庭的重擔時,開始覺得就算沒有男人,只要母女二人相依為命,能繼續平靜地生活下去就好了。」
「不過,上帝卻對著我們開了個玩笑。」
「母親從來就不是個強壯的人,多年來的辛勤工作早已使她積勞成疾,從某時候開始,她的體力已經不足以支撐農務的工作。」
「我嘗試過尋求村醫的幫助,草藥治療起初還稍有起息,但到了最後她的身體還是不可避免地一天一天的衰弱下去。」
「那時我除了不斷哭泣之外,也不知道還能有什麼方法可以拯救她。當時一度想起有人說過只要誠心祈禱,上帝必會回應。於是日後我只要一有空閒就不斷禱告。起初是希望母親的病情能有好轉,後來又想到,是不是只要那個男人能夠回家,母親不用再憂心牽掛後,她的健康就能得以回復呢?於是我開始祈求那男人能早日歸家,雖然他是破壞家庭的始作俑者,但只要結束母親無了期的等待,一切都是值得的。」
「結果都是沒有作用。」她自嘲般哼笑一聲,「上帝也好,魔鬼也好,天使也好。祂們擁有著毀滅世界的力量,卻連『挽救一位善良婦人性命』的卑微願望都回應不了。」
「現實就是,只有我自己能幫助母親而已。」
「所以,當男人死掉的消息傳來的時候,我的心裡不期然覺得有些高興,因為只要好好接替他的工作,母親或許就能夠獲得更好的治療了。」
「至於那個男人......反正他也是不會回家,只要能知道他最後的歸宿,死了、活了都是一樣的。」
「能真正發自內心關心勇者的人,大概就只有我的母親了吧?其他人不是覬覦他的地位,就是把他當作工具使用......甚至在剛才聽見了神父的說法後,我們才能知道他的真正死法......哼,無論什麼都拯救不了,還真是個適合負心漢的結局。」
溫蒂眨動眼睛,緩緩呼吸一口氣,「只是,為什麼他要抗拒天使的命令呢?不惜拋棄家庭一直戰鬥至今,所追尋的又到底是什麼......?」
「現在想來,為什麼當初人們會認為一個跟自己日常生活無關的存在(魔鬼)消失後,世界會突然變得美好?」
「所謂的新世界,又會適合什麼人的生存呢?是有著信仰心,但一直欺負我們母女二人的村民?還是像神父一樣,終身奉獻於信仰的虔誠信徙?如果像我母親這樣的普通婦女會適合嗎?在這個隊伍當中,會有至少一人能活著見証新世界嗎?」少女不斷不斷的提問,空洞的眼神更顯示出她內心中的迷惘。
「我只想選擇一個能讓母親繼續健康地活著的世界,但是我已經不知道什麼才是正確的了。」溫蒂深深的嘆息一聲,目光轉向了茵帕拉,似乎希望得到她的指引。
「那茵帕拉小姐妳呢,為什麼要加入這個隊伍?」
「我以前聽過說書人講述的故事,他說城市的貴族大小姐每天都是過著平民不能想像的舒適生活,像是.....像是每天都能吃到肉,還有有很多舒適的衣服隨她替換,甚至連洗澡時都有僕人侍候她、自己連一根手指頭都不用動,這些都是真的嗎?」
「雖然說出來後可能會被你取笑,不過我是在跟著你們出行後,才有機會吃到一整塊的肉塊。那真是相當的好吃......」一想到沒有機會和母親一同品嚐時,少女不免顯得有些感慨。
「嗯...我只是在想,既然每天都能過著不用忙於生計的生活,那為什麼還要接下這麼麻煩的工作?只要能出錢,讓別人替你辦事不是更好嗎?而且這樣也不會令父母擔心。」溫蒂問題一個接一個,似乎相當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