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已結束】 【DRYH】不眠者馬戲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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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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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鋁罐斷斷續續地翻滾著。

  黑傘下佇立的黑髮女性看著宛如默劇一般的演出,抿唇不語。出於某種古怪的衝動,女性接過了傳單,一抬眼卻再也沒見到人影。她一聲不發的盯著空蕩蕩的前方,靜靜將傳單塞到另一隻手中,忽然沒來由的伸長手臂,直直向前張開五指。地上的傘影多了一條突出的袖影,卻並未出現她伸長的五指。沒有影子的女人輕柔嘆息,收回手臂。

  壓下一個呵欠,她揉了揉眼角,淡淡的黑眼圈掛在臉上,日夜顛倒的作息讓她精神不濟。
  傳單的排版與字體足以讓天下所有的設計師抓狂,她很快掃過內容,視線回到時薪附近。三萬?即使是錯字,日薪三萬也是頗為豐厚的報酬。這讓她有點心動。翻過傳單,背面是一片空白,找不到其他蛛絲馬跡。想起剛才的畫面,她忍不住又確認了一次自己的影子……沒有,還是沒有影子。

  她不太在意地收下傳單,調整過黑傘的角度後,繼續朝著家中走去。




  端坐在家中的電腦前,修長白皙的手指在機械鍵盤上敲打著關鍵字。清脆的滑鼠點擊聲帶著她逛過一篇又一篇徵人啟事,左鍵開啟左鍵關閉,地點太遠、薪水太低、時間不對、太晚應徵、資格不符,多如繁星的徵求文卻沒有一篇是她滿意或適合的。
  逛完所有徵求文後,她喝了一口水,隨意的按下重新整理鍵,百般無聊的等待著。眼角餘光注意到隨手亂丟的傳單,她眨著眼,下意識地拿起來又讀了一遍。

  俐落的鍵盤敲打聲很快響起。
  搜尋:不眠者馬戲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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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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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撫過剛才撞上的桌面,摸到少許肌膚分泌的油漬。她皺了皺眉,轉身抽張衛生紙擦拭,這才重新將注意力放回畫面上。網頁剛巧載入完畢,三種主色調拼湊的畫面呈現在眼前,普通而不花俏。
  老實說她對馬戲團沒有什麼特別的興趣。她隨興的托著頰,走馬看花滑到網頁最下方,順手拿了一枝筆在傳單背面抄下電話和地址,接著開啟新分頁,在搜尋框內輸入網頁上的地址。

  有固定劇場的馬戲團還是第一次見到。她一面輸入地址一面想,順手抓起手機查看訊息──理所當然的全都是廣告訊息、新聞推播等無關緊要的通知。將所有通知通通滑掉,鎖上手機畫面,她還不打算打電話。
  她在徵求網站的分頁又點了一次重新整理,打了個呵欠。抹去眼角的淚水,這才切回搜尋地址的分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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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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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無表情地盯著街景畫面,她換了個坐姿,游標輕點數下,回到馬戲團官網的前一頁,也就是亮白乾淨的搜尋畫面,凝視。
  依照官網的描述,馬戲團早已巡迴多地,演出數次,絕非新成立不久的團體。然而,諾大的網路世界中,竟完全撈不到關於該馬戲團的隻字片語,不論是售票、宣傳、觀眾心得、新聞報導都遍尋不著。再說,團名並非稀有少見的名詞,搜尋結果卻也沒列出相關報導或是其他馬戲團的資訊,更是反常。

  她伸手碰觸額頭,忽然露出笑容。「原來如此。」詭異的熟悉感浮起,她對著螢幕綻放笑容,「很可惜,」游標再度點開馬戲團官網,「每個人都只有一個影子。」
  所有的異常都有了合理的解釋。這裡是另一個世界,或許正是邱葉葵丟了影子的那個世界。

  她收起笑,俐落的關掉所有視窗,神色自若地滑開手機,輸入馬戲團的聯絡號碼,手指懸在半空中。
  「……我不需要影子喔,不必費心歸還。」安靜的房內只有她自言自語的聲音,「而且這次我也不會忘記帶走任何東西。」語畢,她深吸一口氣,將拇指壓上撥號鍵,靠著椅背等待電話接通。

  所有細節都無所謂了;現在只剩下賭命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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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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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盤腿聽著電話另一端明亮的聲音,一手掩住雙目,微微歪頭。當對方解釋為何需要徵人的時候,並沒有很仔細在聽,只是微微晃著大腿等待。直到對方的說明暫時告一段落後,她立即流暢的答話,如同舞台上自信洋溢的演員。
  「發生這樣的意外,確實非常讓人困擾。無辜的動物們不應該因此挨餓。」遺憾的語句飽含情緒,但她的臉上卻是平淡的表情。「請務必讓我接下這份工作,替完美的演出盡一份心力!」

  她抬起遮住雙眼的那隻空手,揉捏著傳單的一角,語氣忽然略帶驚慌:「糟了,竟然忘了自我介紹,真是萬分失禮。敝姓陳,耳東陳,是位大學生,目前無其他打工。請用這個號碼連絡我就好。」
  鬆開微皺的傳單翻到背面,她隨手抓起一隻筆,「謝謝您願意給我這個機會。請問當天需要攜帶什麼過去嗎?報到當天要找哪位工作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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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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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著注意事項,她唯一掛心的只有印章。感謝她過度保護的嚴格父母,邱葉葵手上並沒有自己的印章,唯一的身分證件則是學生證。至於女性後續提到的禮物,和中途的詭異寂靜,她都只是靜靜地聽著,沒有太大的反應。
  船到橋頭自然直,記錄下需要的物品後,她隨意放下手機和筆,看著螢幕轉暗後,悄無聲息地往房間外的廁所走去。

  邱家長期住在舊式的無電梯公寓三樓。因為是舊式公寓,唯一的門禁只有一樓鐵門,鄰居們也經常順手替快遞、郵差開門。每間格局都是三房兩廳一衛浴,她的房間則是最內側的一間,房門外緊鄰衛浴間,不須橫越客廳。而客廳唯一的窗戶也並未開在大門的位置,外人基本上沒辦法見到室內的情況。
  溜到廁所後,她輕輕帶上塑膠門,屏息壓下鐵製喇叭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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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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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理會外面的詢問,等到安靜下來之後,她才走到洗手台前。
  轉開水龍頭,雙手浸在冰涼的水下隨意搓洗。她抬眼凝視前方的鏡子,缺了一角的方鏡倒映出她的臉,眼角附近有一根睫毛。傾身稍微靠近鏡面,微濕的手指抹掉睫毛,留下少許的水痕。她順手將睫毛用清水沖掉,關上水龍頭,轉身抽了張衛生紙擦乾雙手。

  扔掉衛生紙後,她轉開廁所門。上鎖的喇叭鎖自動解鎖,開門後一眼就能看到擱在大門前方的包裹。邱葉葵盯著包裹,忽然聽到外面傳來熟悉的機車引擎聲。她湊到客廳窗邊窺伺,見到熟悉的銀色摩托車朝著大門方向靠近。
  是媽媽下班到家的聲音。雙親原本就預定隔天一早才要出門,所以她也不太意外。快步趕到大門邊,趁著媽媽上樓前拿走包裹,匆匆忙忙趕回房間。

  沒有多久,鑰匙轉動的聲音響起,大門開關的聲響過後,明顯的腳步聲朝著她的房間大門移動。棕色短髮的中年女性在房門口探頭,「晚上你爸會買飯回家,我們在家裡吃。」
  邱葉葵敷衍的應答,直到媽媽離開後,她才拿出包裹翻看上面的文字和包裝。順手搖了搖包裹後,她翻出外出用的包包,將沒拆封的包裹扔進外出包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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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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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噁心感掠過意識。
  雖然是普通的詢問,但在隨意的態度後面,是嚴厲的禁止。她絕對不能透露一絲一毫資訊,即使那個工讀根本就是另一個世界的陷阱,她也不打算和任何人求助。
  因為,即使父母知道也無從幫忙;以前的諸多事件已經暴露他們倆都是麻瓜的事實,總是誤以為限制活動範圍就能避免遇到這類事情,只會盲目用這招「保護」她,還自以為安全無比。

  邱葉葵放下包包,輕輕搖了搖頭,「找不到耳機。中午出門吃飯有帶出去,所以才在翻包包。」她露出一貫的乖巧態度,趕忙走到媽媽面前接過水果。
  「好。」接過微濕的容器,她拿到書桌上隨手放著,順勢將外出包踹到房間角落。拿過水果盤的手指沾到幾滴水朱,她在衣服下襬隨意抹了抹,拉開椅子重新坐到電腦前。點開瀏覽器後,迅速切到學校網站,假裝自己正在查閱學校的選課資訊。

  等到房間剩下自己一人後,她安靜的拉開書桌旁的抽屜,抓出充電線、行動電源和紙筆扔進包包內。關上後,又到隔壁抽屜找出隨身手電筒和防狼噴霧器,同樣塞到包包內。
  餘下的工作只有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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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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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掛著耳機,灰白的耳機線纏繞在手上,手機卻沒有播放任何音樂。被阻隔的環境音仍然清楚可聞,她無聊的滑著手機消耗時間,手機畫面上方是下載應用程式的進度條。
  夜晚的公車班次非常分散,不遠處的日光燈下簇擁著大大小小的蟲影。她伸手揮了揮,趕走耳邊嗡嗡作響的蚊子,將身體重心換到另一隻腳上。

  好不容易,終於等到公車。
  她伸手攔下公車,拿著悠遊卡感應付款,清亮的嗶聲短暫響起。即使司機的聲音隱約有著熟悉感,她卻不打算細想──除了昨天接電話的女性,大概也沒有別人了吧。如此認定後,也沒放在心上,找了一個比較靠近車尾的雙人位,挑了靠走道的那側坐下。
  手機螢幕上是她剛剛下載的消消樂遊戲,而且限定要有網路才能遊玩。她將手指滑過畫面,又消掉一整條物品,輕鬆破關。按下新關卡的按鈕,她滑著手機,偶爾抬頭注意窗外的景色,留神注意目前的站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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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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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預期中早到一個小時。
  在到站廣播響起的同時,她立刻取下耳機,快速纏繞數圈後收起。爾後,不過一眨眼的工夫,車子便消失無蹤。剩她隻身一人落在巨大的帳篷前。即使發生這樣奇異的事情,她卻像是沒注意到一樣,態度依然如常。

  垂下視線,順手滑掉訊息欄,邱葉葵瞟了一眼手機訊號是否正常。確認後,輕輕關上螢幕,從包包裡抽出隨身攜帶的傘,啪地一聲打開,撐起。
  黑髮的她佇立在傘下,將腦袋朝左歪了九十度後,忽然甩了甩頭髮重新站好。姣好的面容上沒有一絲笑容,她將摺好的傳單掏出,攤平後,把傳單直直遞向小丑面前。

  眼角餘光靜靜掃過周圍的環境,不動聲色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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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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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坐在過度高級的絨布座位上,她雙腿併攏,並沒有特別專心欣賞表演。即使那表演彷彿是專程表演給她看的,也無法引起她的興趣。在喧嘩激動的舞台前,她時不時凝神盯著左右觀眾的神情、手裡的時間表、肘邊的扶手材質,很偶爾才抬眼眼,稍微注意台上的表演項目。雜耍小丑、高空飛人、馴獸師,一幕幕的精彩演出都沒能讓她歡呼或鼓掌,她始終心不在焉的望著。
  表演者身後,區隔台前台後的那個出入口反而更令她在意──劃分光鮮亮麗與陰暗醜陋的分界線。

  終焉。燈光轉暗,一切不再刺眼。

  她注意到女性工作人員,立刻開口更正,「陳,敝姓陳。」又一次的自我介紹,她微微低頭,「因為一些私人理由,個人比較喜歡這個姓氏。」
  那當然不是完全捏造,與她無關的姓氏。她母親姓陳,身為一個獨立個體,本來就能自由選擇要從父姓或母姓;至於對方信不信這套說法,她倒是不介意。

  注意到震動,邱葉葵一臉故作驚訝地將包裹取出。「一時忘記,真是萬分抱歉。」她露出愧疚的表情,一手將包包的帶子拉回肩上,拿著包裹的手卻沒抓穩,啪地一聲,小巧的包裹滾到女性工作人員的腳跟前。
  「糟糕,不小心沒抓穩,能麻煩您替我撿起來嗎?」她困窘的收回手,「裡面是什麼?是易碎物品嗎?要是摔壞就糟糕了。」皺起眉,貌似不安地咬著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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