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團錄】 雲妃傳~失途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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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非常經典的一個進階團。
對我來說就是一口氣增加雲妃與刺塔的羈絆值,順便提升上限也。


PC簡介:
刺塔(藍刺蝟)
喜好榴槤,刺蝟獸人的格鬥家少女,個性好勝也極具正義感。

夏克雷爾(洛嵐桑)
不被時間所拘束的魔界上位種族。

Zayin(MaxC)
來自古文明的機械人少年。



「就是這裡。」經過酒吧的傳送門後,印入眼簾的是一條寬闊的街道。
在這裡,各式各樣的建築應有盡有,無論是傳出大喝聲的武館,還是滿足民生需求的店家,在這裡都看得到。若抬頭看還能發現這裡每隔一段距離都設有一座牌樓,牌樓下方則放了兩頭很像石獅子的獸類,彷彿在默默守護著這座城鎮。

「看來現在才中午過一點點阿……我帶你們去吃一家小吃店吧,絕對是這裡最好吃的店家!」一臉滿足的熊貓人肖吉拍了拍肚子,帶著一行人邁開腳步。

正當雲妃一行人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時,能明顯感受到許多投向而來的目光。有好奇、有疑惑,但也有不少憤怒與不友善的眼神。也注意到這座城鎮裡沒有半個人類或機械體,全部都是有著獸首與動物特徵的獸人。此外,武器店也沒陳列火藥槍砲等熱兵器。

「真是充滿異國風情的國度呢……」雖是見過許多地區的風土民情,不過夏克雷爾還是第一次到這種地方。
「吃東西嗎?嘛……剛剛只喝了杯啤酒,現在吃些東西剛好補足體力,就由肖吉閣下帶路吧。」跟在肖吉身旁,魔族當然感受到了從周遭斜射來的視線,完全沒有想掩飾的,白髮的男子以輕藐的眼光回敬,出自魔族高傲的思考模式,夏克雷爾不認為街上的混混會隨便出手。

「哇啊啊~這裡就是你的世界啊!」一踏入此地,zayin‎便興奮地東張西望,彷彿下一秒就會跑不見人影。在資料庫中他看過類似的文化建築,只不過居住在其中的是一般人類,並非獸人。他在街上到處走動,欣賞此地的文化建築、行人的衣飾,以及店家中陳列的商品等等。
「希望任務結束後,可以再來仔細的玩一玩~」他絲毫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不知是神經太大條,還是根本不在乎。不過即使如此他的偵測系統仍然敏銳,並且和人類不同,並沒有視角限制,如同背後也有長眼睛一樣,就算是看起來正看著別的地方,其他方向的一舉一動,例如敵襲,或是其他的有趣東西(這才是重點)也絲毫不放過。


雲妃眼前一亮的是熟悉的氣味──自街道的構造起,古樸建築、林立牌樓、石獅子,每樣事物都讓她回到了前所未有的自在,因而伸開了雙臂對刺塔開心地宣言道。
「您瞧,咱們歸於神州是也!」

但興奮並沒有持續,意識到還有兩個同行者不說,週遭居民投射而來的目光明顯地不是應對人類的,令她只好帶著歉意輕咳了咳,回復端莊的姿態向刺塔作妳先請的手勢,才向前走。
「失敬……咱直言,此地風貌,約莫為十餘年前之神州,現今首都僅有一部殘存此老街小道也。」


刺塔捏了捏額頭,舒緩傳送造成的些微不適。她倒是還一直沒完全習慣傳送。
見了雲妃開心的模樣,刺塔也掛上笑容,往前快走幾步後伸手意欲拉著雲妃。看來,她很想念著故鄉嗎?
「看妳這樣子,可別忘了任務呢。」她笑著說深吸一口氣。「不過……這地方真心不錯,身心好像都能舒暢起來!熱熱鬧鬧地、大家都為著生活努力的模樣,光看著就感到暖和呢。」

「老吉呀,這裡是獸人建立的城鎮嗎?」稍微留心後注意到周圍的種族,便這樣問著。肖吉不久前還驚嘆過酒吧內多種族共同相處的景象,讓刺塔不禁擔心……也許在此地並非如此。
「幸好我剛才沒吃多少東西,不然現在可就吃不下了呢!」

「請容在下替這裡的居民向你們道歉。」熊貓人突然停下腳步,面向一行人合掌作揖後才繼續走。
「根據史書,我們從前有段被外族干涉、入侵的生活。加上這裡環境封閉,久而久之這裡的人對外地來的人就有種不太友善的態度。我們的鎮不大,就只有這麼一條街道而已。」一行人注意到這座小鎮周遭確實被群山給圍繞,且似乎就只有這麼一條街道而已。

「非您等之過……如我神州地大物博,亦曾有受周遭他國覬覦、侵亂之事於史載也,咱家雖未經戰亂,但求將心比心便不應有所難為。」雲妃掌心向著肖吉示意不放在心上的樣子。

「至於食物方面,這裡的居民都是雜食性。」肖吉頓了下繼續道。「或許是因為我們的祖先是人類的緣故吧?但偶爾也會受到一點野性的影響,會突然想吃點肉或菜的。說是獸人建立起的可以說是一半對一半不對。」
「恩……不過這裡沒出現過相食的狀況,你們大可不用擔心會被吃掉。」他笑著拍拍胸口向你們保證。

「不需道歉,這道理我也懂的。」刺塔搖搖頭回道。「既然是外來者,當然會尊重當地的民情和歷史,大家都是旅行老經驗了,不會因為這樣就放在心上。」



經過一段路程,眾人進到了門口掛著『幽家餐館』的藍底虎紋的旗幟的店面。肖吉帶你們到了一張大方桌入座,沒多久就來了位白底藍紋、額上綁著一條布帶的虎獸人招呼。

「哎呀~老吉,你這次帶了客人來阿?」虎獸人打著赤膊拍了拍熊貓人的背,用一種單純傻氣的笑容向一行人打招呼。

「對阿!幽靈,幫我準備點你的拿手菜吧!」肖吉拍了拍幽靈的手臂,後者笑了笑便轉身離去。

「剛才那位老虎獸人是你的朋友嗎?」刺塔瞥了眼虎獸人幽靈離去的背影,對方不帶敵意和排斥的態度令她感到喜歡。「就在這裡談話沒問題?」

「你說幽靈嗎?」聽到刺塔問的,肖吉轉過頭去比了比虎獸人忙碌的身影。「不瞞你們說,幽靈是我以前的學生之一。他的資質不錯,可惜他對武功沒什麼興趣,似乎比較喜歡與鍋碗瓢盆為伍。」

「好……來看看正事。」幽靈離開後,肖吉從腰間拿出一張泛黃的紙攤開在一行人面前。上頭寫著『伯仲之間  君何以干    來者非彼  明宿再戰』


zayin‎對於當地方言不太熟悉。「唔,是不是和人約決鬥,結果來的是代打的打手呢?」
說話的同時,zayin‎不時的東張西望,想看看別桌在吃什麼。即使老吉的話他都有聽進去,食物還是比較吸引他的注意。

「伯仲之間,君何以干……這應是兩方有所較勁但難分軒輊,然後受某人從中干預而罷……據肖師父所言,一方應為尊師,另一方是何許人也?」雲妃看著紙問道。

刺塔看了看老吉攤出的紙,但是卻不十分明瞭文字的涵義,只能跟著雲妃的話後點頭道:「這想必是敵人送給你師父的訊息?這『明宿再戰』是指對方再次發出了挑戰嗎?」
果然類似神州大陸的用字遣詞都不易理解。若不是因常和雲妃相處,或許刺塔會半點意思都讀不出來。


「從這字跡和與法來看,八成是『柳』那個丫頭幹的。」指腹在黃紙上抹過,熊貓人搓搓手指端詳著上頭的文字。

聽過雲妃的話後,夏克雷爾想了想開口,「照小姐的意思,我們的委託可以算得上維持決鬥的秩序,擊退干擾者囉?」一邊這樣說著,魔族暗紅色的雙眼看著肖吉,期待著對方的答案。

「小哥說的可能一半對一半不對。」肖吉抓著下巴短鬚看著夏克雷爾回道,「『柳』那個丫頭跟我拜的是同一個師父,但我比較早入師們所以能一直待在師父身邊做事。包括她的其他人都是訓練結束後就得自立自強,而她算是弟子中野心最大的那個,通常她要來之前師父都能感覺的到,這次也不例外但……」突然停頓後繼續道:「然而這次師父卻要我去找更多人手,恐怕是她帶了幾個兇狠的同伴吧?不過我能確定的是,她這次一定是衝著師父來的。」
他吐了口深冗的氣搖搖頭。「不管我怎麼問師父都不願意跟我講明他感應到了什麼。對各位比較不好意思的是這次任務相當倉促,依照紙上的日期……就是今天晚上了。」

「咱知,欲出師者,與尊師比試為無可厚非……據您所言,柳師妹之行似為求踢館、奪牌而來,尊師有口又難言,莫非兩者之間尚有嫌隙未解?」雲妃難得微微皺起眉頭。「咱等是為異邦人,首要以勸和為主,同門如手足不應相殘也……」

「嗯哼……」刺塔瞥了夏克雷爾一眼,說道:「我也好奇你師妹的用意。難道向師父發起挑戰是這裡的傳統嗎?」知道這次事件與門派內弟子與師父間的爭端有關,刺塔不禁想起了些什麼,吁了口氣說:「那句話怎麼說的……『每家都有一本難讀的書』?師妹這個樣子,也真難為你這位做師哥的。」

「那『柳』師妹既然請了幫手來,要我幫忙對付是可以,不過──這畢竟是你師門間的糾紛,我們這些外人不好插手,只能見機防著她帶來的幫手中是否有奸邪之輩。若是你那位『柳』師妹獨自向你師父發起挑戰,這種情況還是得由你師父、或你這位師哥來對付她。」刺塔先行表明自己的立場,以免到時候有不愉快的發展。

「不管甚麼時候來,我都沒有問題喔,是說我以為『挑戰』是一對一,沒想到也要帶人啊。不過,『野心』……我不太了解呢,你們師傅有甚麼好東西嗎?」zayin‎面露疑惑。「我不太了解生物的感情,所以不清楚你同學為甚麼要這麼做,打贏你師父能夠得到甚麼嗎?」

「閣下的師妹,是叫柳沒錯吧?柳小姐是個怎樣的人呢?擅長使用甚麼武器,戰鬥習慣等等,相信肖吉先生也跟她多少有相處過,能麻煩告訴我們這些資訊嗎?」稍微想了想,夏克雷爾提出了他想要知道的問題。「中午到晚上也還有段時間,拿來事先做好準備的話,應該是綽綽有餘的。說起來,這附近有溫泉還是甚麼可以洗澡的地方嗎?假如能順利完成委託的話,在下想要好好洗個澡呢,好像有好一陣子沒讓自己好好放鬆下來了。」



話才剛說完,幽靈端著五碗熱騰騰的麵點走了過來。兩隻伸直、上翻的手臂內側儼然成了最好的托盤,一滴湯都沒灑出碗外,他依序將碗放到桌上後就很識相的離開了。

其中兩碗散發著淡淡的中藥香,上頭浮著鮮紅的辣椒碎片,白色麵糰上方托著幾塊燉到軟爛的牛肉塊,肉塊山的頂端還灑上了蔥花。
另外一碗的湯底散發著濃厚的嗆辣氣息,如岩漿般的紅色湯底一看就知道不好惹。儘管如此,上頭一整排的肋排依然讓人想試試這碗麵的滋味。
還有一碗散發著扎實的肉香,湯中的油光閃閃誘人,兩把小青江菜繞著碗邊而放,圍繞著一塊肥美的豬腳。
最後一被放上桌的是一盤炒麵,裏頭除了肉絲和大量青菜外還以蛋花點綴。撲鼻的麻油香彷彿好幾公尺外都能聞到。

「那個丫頭擅長拳與腿法,身手敏捷不易捉摸。但這也是我對她離開時的認知,現在她變得怎麼樣我可能也說不清楚。個性方面相當好強,一旦被勾起戰意便一發不可收拾……」肖吉將炒麵端到自己面前,動起筷子前回答了一番。

「同門之間的鬥爭啊……不常見,不過也不少見,在下比較好奇的是閣下那位師妹的居心呢?」將那碗散發著濃厚的嗆辣氣息,上頭鋪滿一整排的肋排的麵端到自己面前,夏克雷爾隨手拿起一雙筷子,稀哩呼嚕的吃了起來。

「這次師父八成是想請你們幫忙擋下那些柳帶來的外來者。」肖吉吸了口麵繼續,「師父大概是希望能夠把他們之間的問題趁這次處理掉吧? 不然一直被那個丫頭騷擾也不是辦法,師父總對那丫頭的心態存疑卻又不願意講白。」看來肖吉也不太清楚師父和柳之間到底有甚麼過結。

刺塔撿了那散發藥香、有著軟爛牛肉塊的麵,挪到自己面前後就先喝了一大口湯。
「不錯!」她讚了一聲,點頭說道:「原來幽靈是你的弟子呀。這麵功夫的確了得。還沒問過你門派大名是?在這鎮上還有其他門派嗎?」刺塔舔了舔嘴唇,開口向肖吉問道。

「我們這裡並不會另外給門派取名,通常老師的名子就代表了一門一派,所以為師的會特別嚴格要求弟子的言行舉止。」肖吉有那麼一瞬間,眼神飄向了忙碌的幽靈。


「您也喜麵疙瘩?」雲妃挑了和刺塔一樣的碗,夾上一塊麵後輕吹幾口才咀嚼起來。「……藥膳味淡,混合辛辣卻不刺口,功夫可見一斑!」

「哦?原來這叫做麵哥搭嗎?」刺塔試著夾起一塊麵團來,不過還沒入口就失手落下了,「我只是覺得這一坨坨白色的,看起來很有趣。很像以前參加吃火鍋比賽的時候吃過的東西!也一樣很難夾……」她再度試著夾起麵疙瘩來,這才顫巍巍地將麵團送入口中。

「在這裡,習武之人的最高榮譽不是稱霸天下,而是超越一手栽培自己的尊師。青出於藍更勝於藍的道理。長江後浪推前浪阿……呵呵呵……」肖吉摘下竹棍上的酒葫蘆喝下,一臉滿足的笑著。

「青出於藍乎……」雲妃聽聞柳的事情後表情仍舊淡然,以筷而食的動作也沒有任何遲緩。「肖師兄,若尊師自覺茲事體大,那咱家想求先行會見尊師一面,休憩之事可暫緩。」

桌上還剩下一碗豬腳麵,zayin‎將其移到面前,熟練地使用筷子吃著。「嗚姆嗚姆。你的徒弟幽靈是對的,如果他不開餐廳的話,我們就吃不到這麼好吃的東西了。」他口中塞著豬腳,說話的聲音卻依然不受阻礙。實際上語音是直接撥放出來的,嘴巴的動作並非必要。
「身為武器的我這麼說可能有點奇怪,雖然我說『武功』很酷,也很想學,但是比起用來傷害別人,可以餵飽飢餓的人的廚藝我覺得厲害多了。」zayin很快地吃完整碗麵,連骨頭也咬碎吞下。


「血光之事能避則避,至少不要驚動到這裡的居民。」肖吉塞回瓶口的軟木塞續道。「等會兒幽靈上完他的拿手菜後,我帶各位去我的山莊看看。那裏雖然沒有溫泉,但有清澈的冷泉可供盥洗。」

「這樣啊,在下知道了。」一口氣把剩下碗中的火紅湯汁喝完,夏克雷爾面不改色的接著說了下去,「那對於今晚,肖吉先生有什麼想法還是安排嗎?」
「冷泉啊……冷泉也是挺不錯的呢。」聽到這裡,夏克雷爾臉上露出一抹微笑。

「冷泉啊──是指泡在冷水中洗澡嗎?」刺塔聽到這顯得有些躍躍欲試,「啊哈!是個鍛鍊身體心靈的好方法呢!我有在山中瀑布裡修練過,那時我在冰水裡撐得過半天;那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不知道現在如何呢?」她貌似是誤解了些什麼,自顧自地說著。
心裡念著要趕緊積蓄體力,她便加快吃麵疙瘩的速度,並等待幽靈將拿手菜端出來。

「帶各位和師父碰面是必然的,屆時大家也能把狀況搞清楚些,我已經和師父約了時間,所以各位不用著急。在下的師父姓紹,同時也是這座武德鎮的大家長,他做事低調、不常露臉,故鎮民都稱他為『紹氏』。」肖吉用筷子沾了些盤子上的殘油寫了個『紹』字。「除了武功,他還是擅長觀星象的人。」

刺塔看了桌上那油寫的大字,點了點頭。「紹師父呀。」她心中想像出一位比肖吉胖大數倍的熊貓獸人。
「想必會是一位德行武功兼備的高手呢!那好,事情就在見到紹師父後再問個清楚。話說我有些好奇,老吉你說紹師父可以在柳前來之前先『感覺』到她,是察覺到對方的氣息或殺意嗎?若是如此,那可真是神乎其技的覺察能力!」

「言中便可知,紹師父不愧為德高望眾之輩!」雲妃聞言顯露出期待的神情,吃著麵疙瘩的心情也不由得開朗起來。


「那我就更不清楚了,聽起來柳好像是要來『超越他的師父』的,既然是這樣,為甚麼我們還要阻止她呢?」在等拿手菜端上來時,zayin一邊嘗試用筷子夾起湯裡的殘料,一邊問道。
「如果柳真的打倒了師父的話,不是應該高興嗎?」

肖吉聽到問題而接著補充道。「我師父特別注重『武德』,或許是他認為柳還不具備『武德』卻一直想扳倒他而感到不悅吧?對習武之人而言,不能只顧到彰顯外在力量的『能』,還得顧到內在的『德』與『仁』,這樣才算是健全且有資格向師父挑戰的弟子。」


肖吉話說完還來不及接下去,幽靈就端著三層蒸籠走了過來。蒸籠和桌子接觸的那瞬間發出扎實的撞擊聲,虎獸人在一行人和肖吉面前各放了一個盤子,刻意後退了幾步伸長了手抓住蒸籠蓋子的握柄。

「為各位獻上本館招牌,叢雲虎餃子!」蒸籠打開的剎那大量熱氣奔騰而上,待熱氣散的差不多的時候,眾人都看到蒸籠裡放著四顆蒸餃。吹彈可破的外皮在水蒸氣的點綴下看起來晶瑩剔透,除了肉料的深褐色外還能看到些許蔬菜的橘與綠點綴,彷彿一只老虎隱藏於樹林中。

zayin目不轉睛地端詳眼前的餃子。「好漂亮啊,要吃掉有點可惜呢,不過我還是會吃。」不過他還沒看個夠,這些餃子便像有生命般飄了起來。

「哇喳!」正是肖吉大喝一聲用力朝桌面拍下。然而站在一旁的幽靈似乎不怎麼意外的小聲說著:「老師還是老樣子阿……」

只見四個蒸餃脫離了蒸籠紙飛到了半空,連下面幾層的蒸籠也飄了起來。

「看看各位朋友能夠從我手上搶到幾顆餃子?」說完,肖吉手上的筷子飛快地朝其中一顆餃子伸去。


「好樣的,我接受挑戰!」刺塔玩心大起,左手輕撩側背的包包,順勢帶起裡頭的檀木製盒子--傳說中的搶食王餐具組,是以前刺塔在搶食比賽中獲得的獎品;現在她打算重現當時的風采。

「啪!」一個彈指,她將那檀木盒蓋彈開,抄起裡頭的神祕筷子並扣於指尖,接著便風馳電掣地向餃子夾去,另一手則是穩穩地將檀木盒和剩下的兩種餐具接住。靠著刺塔頂尖的反應力和動態視覺,這一串動作行雲流水毫不拖沓。「餃子我要定了!」

「!」突然的一個小插曲,令雲妃當下意會到這是肖吉給予的測試,卻也因為瞥見刺塔為何掏出另外的餐具而愣了下。
她慢了,反而無意識地想要跟刺塔競爭,臨時想到可以追上速度又不大動作的,只剩下空出的左手──掌一轉疾速,食、中指化作筷對浮空的餃子夾去!

「喔喔,既然你這麼說了……」zayin憑其精密的觀察能力和動作能力,鎖定幾個目標後便快手一伸,接連的操作筷子往空中夾去。

夏克雷爾還來不及反應,旁邊的幾位同伴也都如餓狼般朝著餃子撲了過去,看到這副景象,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不錯不錯,越來越有意思了,就讓在下也加入吧!」

『體術。影奪!』語音未落,夏克雷爾的身影已消失在椅子上,取而代之的是無數個難以肉眼看見的影子朝著在半空中飛舞的餃子撲了過去,究竟真身位於何處,一下子也難以分辨。


「呵呵呵……好!做得好阿!我果然沒有看走眼!」即便筷子夾了個空,肖吉臉上卻沒顯得不悅,反而是豪氣的笑了起來。

在一旁的幽靈見第一層蒸籠空了,趕緊上前將第二和三層蒸籠分開放到桌面。「我師父很喜歡對新進弟子玩這個把戲,希望各位別介意。」虎獸人彎下腰整理桌面時小聲的向你們說,似乎很怕肖吉聽到。將空盤與蒸籠蓋疊好收妥,裝作什麼都沒說過似的,笑了笑轉身忙去。

確定以空手獲得了餃子的雲妃定眼一看,見其他人倒是中規中矩地以筷夾取,令她稍微露出了難為情的神色,持右手的筷重新夾回左手上的餃子,才一口咬下。
「餃子之口感本應再熟稔不過……但此味卻備感新鮮,其用料──」她閉隻眼暫時忍住詢問幽靈的念頭,而想以自身的經驗來辨別叢雲虎餃子的成分。

「那在下就不客氣了。」輕輕的落地,夏克雷爾張口將手中的餃子放進嘴裡仔細的咀嚼。

肉的鮮甜與蔬菜完美的結合,再配上充滿嚼勁的餃皮,堪稱是絕品中的絕品。
「幽靈先生的廚藝真是絕世無雙,出來開店真是正確的選擇。」對食物,夏克雷爾一向不吝嗇自己的稱讚。

拿到了蒸餃,刺塔滿意地將食物往嘴裡送。果然味道不同凡響,肉與蔬菜的滋味鮮活地結合在一塊,身體彷彿洗了熱水澡般得到了滋潤。「我沒料到這次出來能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她大聲讚道,頻頻點頭。


「師父和徒弟間能夠以氣場互相感應,和動物以氣味認同伴的道理有些異曲同工之妙。」肖吉不疾不徐的夾起一顆餃子。「『紹』可不只是我的師父,還是這座鎮上的大家長。」

「這就是武學的困難之處了,如何在一片血光中維持自己的心性也是一門課題。」肖吉停頓了一下繼續道,「或許……等會兒我可以帶你們見見我其他學生們,讓你們交流下拳腳好像也不錯。」

「切磋是嗎……也好,也該讓斬跟自己活動活動了,免得到時候暖身不夠,真正面對敵人時反而發揮不出真正的實力。」夏克雷爾手掌輕拍刀柄,整把刀也發出微微的共鳴回應著他。

「交流拳腳?算我一份!」刺塔微微抬起手說著。「話說,老吉你收過幾個徒弟呢?」

「目前有二、三十個吧?」熊貓人折了兩輪手指就放棄細數了。「幽靈那傢伙是第一個跟我的,不過後來就如你們所見。」

「老師又在說我壞話啦?」幽靈笑著端了一枚托盤,上頭放著一個茶壺、一罐茶葉、一小碟子的糖粉和幾個杯子,隨意拉了張椅子和一行人同桌。


放眼望去店裡空了不少,只剩零星服務生在桌間穿梭。

「要學會這道料理,最重要的就是氣勁!」幽靈聽到眾人的一番誇讚,白皙的虎皮下透出一絲潤紅。話音方落,虎掌一個用力拍向桌面,那麼一瞬間茶壺確實離開了托盤卻沒灑出半滴熱水。

幽靈趁勢抓起提把,抓了一把茶葉放到茶壺中。不久,從茶壺傳出一陣淡淡清香,虎獸人不疾不徐的將茶裝杯並放到眾人前面就離開了。

「做好準備吧,先用這杯茶好好熱熱身子。等會兒會有一場硬戰呢!」肖吉先是笑了笑,接著托起茶杯底部緩緩啜飲。

「話說刺塔姑娘,何以此時突一用自備之餐具?」雲妃跟著扥起茶杯,才想到什麼般問起刺塔。「咱家並未有您慣以餐具而備之印象……」

「啊!這個呀……」喝了口茶後,刺塔轉向雲妃,會意地點了點頭。
「還記得幾年前在『新大陸』參加的吃火鍋比賽嗎?那時候妳就坐在我旁邊的樣子呢。」刺塔將神奇的餐具組收一收,並展示檀木盒給雲妃瞧,「這些是當時拿到的獎品啦。用不上但也捨不得丟掉,就一直帶著了。剛才老吉那一手看樣子是想試探我們的功夫呢,於是我靈光一現,想表演個從盒中取出筷子、再用筷子夾取蒸餃的絕技!但果然是想多了,出手因此比妳們都慢了些。」她歪歪頭,笑了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我在旅行中有聽人講過,匠人精心製作的物品中往往會帶有靈魂。若是物品久久不被使用,靈魂會感到寂寞。」刺塔的視線停在檀木盒子上一陣,隨後將之收進包裏。「我是不太相信啦,但如果這些餐具中也有靈魂的話,我還是偶爾用一用會比較好吧?」

「啊──鍋中仙來訪之日?憶中確有此事!見您少使之,故咱動指才是略遜一籌也。」雲妃謙虛地回道。「综您所述,神具當於正途用,自能得其福報也。」
「既言此,咱家同讓您一瞧咱前回助人所得之物!」語畢,輪到她從腰包裡取出一個掌心大小、沒有多少雕花裝飾的玻璃瓶立於桌。「該祭司老所言,取水入此瓶,便可化為"聖水",貌似另需誦經祈福之類……但咱未能證實,今日在您目前尚且一試!」

「幽掌櫃,咱需一壺清水。」於是她對幽靈招了招手。


「火鍋比賽?你們來的地方也吃火鍋嗎?」當刺塔提到火鍋,肖吉突然瞪大雙眼看著兩人。
「還有還有……那個鍋中仙是什麼?是聚寶盆嗎?還是哪位名廚的稱號?」難掩臉上的興奮,他的雙臂撐在桌面,身體前傾的看著雲妃。

「什麼名廚?他們認識異地的名廚嗎?」原本在忙的幽靈聽到『名廚』二字便放下手上的工作,急忙拿了節竹子在水缸裡撈了些水跑到桌邊。
「姑娘的水。」將竹水壺放到桌上,兩顆圓澄澄的貓眼在眾人間掃蕩,期待著接下來的答案。

「恕、恕咱憶中略有出入……該仙道乃隨風而來,是否為名廚,不得而知,祂為使過客同享鍋物之味,於酒樓開催一速食之競技。」雲妃不好意思地回應肖吉時,也順便望向刺塔想確認自己說明的對不對。

「嗯……其實我有點忘記了,好像真有個會飛會叫的火鍋。但既然是火鍋,那一定是被某個廚師做出來的吧?」刺塔也不太確定那「鍋中仙」的來歷,憑著印象大致講了一下。「就像雲妃說的那樣吧!為了讓大家一起吃火鍋,才辦了一場比賽呢。」


其後雲妃拿著送上來的水壺,仔細地將聖水瓶給斟滿之後蓋好置桌,不過一時之間瓶內的水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不同,因此她在疑惑之時重新開蓋並輕嚐了一口聖水。
「……味與清水無異,但須臾間,咱未提真氣便覺自身經脈有一極微暖流……莫非得有其傷才可明見聖水之效?」

在雲妃給聖水瓶倒滿水後,刺塔仔細瞧了瞧那瓶子,外觀看起來也沒啥變化。她心裡也覺得奇怪,搞不好只是普通的瓶子而已?
「雲妃雲妃,」她指著瓶子說,臉上帶著微笑,「我也想喝喝看,可以嗎?」

「咱家獨嚐,旁人亦難見其效……行!您嚐幾次都行!」雲妃豪不多慮地直接把聖水瓶送往刺塔的手掌心。


「阿……抱歉,失態了。」輕咳了聲,熊貓人緩緩退回位置上,語氣轉回以往的平靜。
「看這時間是該啟程了。」他看向一旁從窗戶透入的陽光說道。

「會飛會叫……到底是哪個大廚能做出這麼神奇的東西?哪天一定要拜他為師。」幽靈搓著虎鬚,眼神瞥向一旁的擺飾思考著,似乎相當看中這件事情。

「事情結束後歡迎過來啊!」看著一行人離開的身影,幽靈用那傻氣的笑容目送後轉身走入店內,嘴裡念念有詞的,八成還在思考火鍋的事情。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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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一行人走出店外穿過街道的大門後,映入眼簾的是雄偉的群山,在腳下的正是一條往下的山坡道,道路兩側的草皮綠意盎然,空氣中還能聞到淡淡清草味。下了山坡,經過幾個叉路、穿過了一座狹谷後來到了一座大湖,湖邊沒有任何護欄,只有一根拴著麻繩的木樁,麻繩的另一頭是艘有簡易遮雨棚的小舟。

一行人坐上了船並由肖吉划槳,這座湖比看到的還要來的大,周圍被峻山圍繞著,還有淡淡的雲霧圍繞在眾人身邊,過了好一陣子,才看到了雲霧後方的城鎮。

「我們到了。」船隻緩緩的向岸划行,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座遺世而獨立、充滿寧靜卻不失嚴肅氣氛的莊園。站在岸邊的看守提著關刀緊盯著雲妃她們,空氣中不時傳來大喝與金屬交集的聲響。
船停妥後肖吉率先下船向兩位看守作揖,兩位鹿獸人則以單膝跪之姿向他行禮,直到眾人走過入口後才重新站起。

「這裡是我管轄的『寧園莊』,裡面的居民通通都是我的學生。」肖吉抬頭挺胸看著這裡,眼神裡充滿著自信與一點傲氣。
「這裡除了紹師傅、我以及這裡的弟子外沒人知道,是個很適合修身養性的地方。」他撐著竹棍帶領一行人走到了第一座建築,儘管大門敞開,裡面的人似乎沒意識到外人到來,全部都專注在自己的拳腳和習武夥伴身上。


「寧園莊,成一修行名勝,當之無愧也。」
自坐上孤舟航行山水間時,雲妃就維持著輕鬆又不失端莊的神情將週遭的風景盡收眼底,到了類似武館之處也是,在肖吉引領之前她就只是靜靜站在門口看著裡頭練功的樣子。

「原來老吉你有這麼大的房子呀!」刺塔四處望著,目光從莊園移到圍繞的湖泊水面上,「這湖也是寧園莊的嗎?裡面有魚嗎?在這種地方修練,心境也會變得開闊呢,想必你們門派的武學也是有著這般大氣!」她立在門邊往裏頭看了一眼,隨即移開視線,向肖吉道。「此地如此隱密,你願意招待我們過來真是太感謝了!」

「這座湖是屬於大自然的,這些房子據說是祖先蓋的,在師父把這裡交給我之前,我也不知道有這裡。」肖吉回答的同時,目光依然緊盯著屋內的一舉一動。

「『寧園莊』啊,是個很漂亮的地方呢!」zayin大口的吸著這裡清淨的空氣,雖然他不需要呼吸,還是像個出遊的孩子一樣做了這個舉動。
「嗯……妳叫『雲妃』沒錯吧?」這個叫雲妃的人感覺上是來自和這裡類似的地方,因此zayin便向她搭話。「妳的故鄉也有類似這裡的地方嗎?看起來是甚麼樣子呢?」

「咱家故居冶花鄉便含如此風貌,景如其名,遠山植滿櫻樹,聞風即可感芬芳之香……但十餘年間,往來過客漸增,為商而駐足者四立,開墾設道,雖便民但昔日景觀已銳減之,您可……」雲妃被點名而轉頭回應道,但說到途中才想起自己遺漏了問話者的名字,連忙側身向刺塔低聲附耳。「……他名喚啥?」

「他叫炸蟻,」刺塔也測過頭,稍微壓低聲音說著:「炸雞的炸,螞蟻的蟻……我也不太會念,大概就這個發音。哦……說起來你們還不夠認識呢!」
她回過身來,手插著腰道:「炸蟻的種族挺難解釋的,我也不懂。當他是個很有好奇心和好勝的孩子就好。」

「雜……蟻?炸意?」不知怎麼,雲妃無法理解刺塔的發音怎麼樣跟少年的面孔搭在一起,以致於她不再附耳地苦笑回道。
「可否莫以料理名之?『雜意』多通達也!」語畢看過zayin一眼,然後雙臂交疊回望刺塔──表情像是自己同意自己命名的對象就該這麼選字似的。

「料理?」刺塔疑惑地想了想,才覺得炸蟻這發音聽起來確實有點像是料理。
「不是啦,炸蟻有自己的名字,只是我不太會念才念成這樣。」她歪著頭說,撇了炸蟻一眼,「炸蟻覺得可以的話就可以吧。」

「我叫做zayin啦,不過你怎麼叫都可以,你高興就好!」他並不在意這種小事情,反正知道是在叫自己就好。「因為城市發展而喪失原本的特色,感覺真是可惜呢。」


「不錯不錯,在下很喜歡這裡給我的感覺。」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夏克雷爾靜靜的看著同伴的互動。
「說起來,肖吉閣下還真放心讓徒弟與咱們切磋呢,先生都不會擔心嗎?」忽然想起自身與對方的差距,魔族轉頭向肖吉問道。

「不,一點都不擔心。」肖吉對夏克雷爾笑了下又轉過頭看著屋內思索著什麼,不久,他滿意的點了點頭並走進屋內。
「翱、堯、廣、趙」拍了拍手站在門口喊了四個字,只見屋內的十幾人全部停下了動作,有的疑惑的看著門口,有的則面面相覷了幾秒才彼此退開。待大部分的人退開後,一行人看到四個站在屋子最深處的獸人緩緩走出,他們的束裝明顯和其他退開的人有所不同,左右手腕上都戴著青銅手環。

「師父,有什麼事情嗎?」四人之中的女性鷹獸人率先開口,還探頭探腦的想看清一行人的面目。

「師父,您帶外人進入此處……沒問題嗎?」蜥蜴獸人和一行人對到眼後有些不安地向肖吉問。

「呼……」一名叼著菸斗的白虎獸人依然老神在在地吐了團煙雲。

「師父,您豈能帶一票外來者到這兒來?」體型最高大、最雄壯的棕熊獸人折著手指,楞狠狠地盯著一行人瞧,雖然肖吉背對著一行人,但他確實賞了這個熊獸人不悅的目光。


「向你們介紹一下四個大弟子,翱、廣、堯、趙。」肖吉轉向一行人,依序介紹後便退到一旁看著。

「我是翱,很高興見到異邦來的旅行者。」得以看見雲妃她們全貌的鷹獸人先是笑了笑,並走向前向一行人伸出手想握手以示友好。


刺塔注意到有幾人明顯對外來者抱有戒心,她暫且也不太介意。
「嗨,我是刺塔,來自他鄉的刺蝟獸人。」」她和那位鷹獸人握了握手,感受一下對方掌部的力道,對方率先釋出善意,又都是女性,讓刺塔覺得頗有好感。
「很高興被你們師父招待來此,請多指教!」

雲妃見到四位應是肖吉首席弟子的反應,沒有多餘表情的她心中便以做好應對。
「諸位師兄師姐貴安,咱家乃紹麟寺武人、霍雲妃!今日冒昧造訪寧園莊,多有叨擾,敬請包涵是也。」她只上前一步,雙手作揖配合洪亮的聲音自介道。

「乎姆……」叼著菸斗的白虎獸人吐了團菸霧,向一行人點頭問好。站在一旁的蜥蜴獸人則是吐著蛇信,用那細細的瞳孔看著,好像在打量一行人似的。
「妳好!看來姑娘也懂武者的禮學呢!」看到雲妃的動作,翱也跟著做了一次作為回禮,臉上笑得更是燦爛。然而另一邊的熊獸人可就沒那麼友善了。


「你們好啊,我也很高興見到你們,我的名字是zayin!」他向大家揮了揮手,元氣十足的打了招呼。
同時,zayin也注意到了表現不太友善的棕熊獸人。「我們不會在這裡逗留很久的,不過我想問你,你不喜歡外地人嗎,是不是因為他們干擾了你們的文化呢?」他想起剛才雲妃說的話。

注意到了zayin不一樣的外貌,熊獸人板起了臉孔、發出低吼,踏著彷彿足以撼地的腳步站到zayin前面。

「趙,冷靜點。」叼著菸斗的白虎獸人老神在在的將菸斗放到一旁的石頭上,「據說在很久以前武德鎮也曾是一座深山裡的貿易站,外來的商人會帶些物資或是科技品到鎮上販售,再從我們這裡批一些工藝品出去賣。」

「在那些外地商人來之前,我們的祖先和大自然和平共處。但在那些外地商人帶來了彈藥火槍和捕獸夾後,我們的祖先放下了弓箭,拎起了獵槍……」虎獸人說完後,翱接著繼續道,臉色和眼神有些落寞。「他們不再按照時節狩獵、不再遵守自然的平衡,為了賺取更多外來商人的金錢與貨物而開始無節制的狩獵、濫墾濫伐,最後引發了一場不可收拾的大災難。」


「幸會,在下名叫夏克雷爾。」本想伸手去和對方握手,不過見到刺塔已經先出手了,夏克雷爾便沒有行動,微笑的站在一旁。
「咱們是受肖吉先生,也就是諸位的師傅委託,來到此地,如果造成各位的困擾,還請見諒。話說回來,閣下這麼高大,肯定是以力量見長的類型吧?有興趣和在下較量一番嗎?」逕自走到棕熊人的面前,夏克雷爾打量著對方。

「廣、翱,休跟這票外地人說這麼多。」翱一說完,棕熊獸人趙瞪了瞪兩人,接著又馬上折起手指盯向夏克雷爾。「既然是師父找來的?洒家倒要看看你們能挨上幾拳!」

「彈藥火槍……」聽了白虎獸人的話後,刺塔點了點頭表示理解,說道:「雖然來自不同地方,但火槍造成的危害都是一樣的。在我的故鄉,我們獸人族群也曾因為火槍受過極大的傷害。」
「完全可以理解你們無法輕易相信外來者,然而我們是帶著善意來的幫手,若是懷疑我們的能力,想要試試也無妨。」刺塔口中雖是這樣說,但並沒有擺出戰鬥的姿態;而是將手揹在身後,用眼角餘光默默注意著夏克雷爾和熊獸人的衝突。

「幫手?」趙一聽到這話臉色更是難看,「師父,您訓練我們訓練這麼久,最後竟然找一票外地人當左右手?」不解的看著肖吉,在一旁的其他三人也互相看了看彼此。

 
等刺塔說完雲妃以附和式地點頭。
「今日乃肖師兄有求於人,故咱一夥前來之,非為逞匹夫之勇來此。」她目光同時掃過四位首席弟子與夏克雷爾,然後像是與刺塔相對那般,下垂雙掌交疊於腹部如尋常少女的站姿。「是否以武對試,還請暫由肖師兄定奪是也。」

「樂意之至,不過正如在下的夥伴所說的,這件事還得由先生的師父所決定呢。畢竟,如果由咱們主動挑起爭端的話,不就顯得咱們好像是故意來踢館一樣嗎?」笑了笑,夏克雷爾轉身向肖吉開口。「來吧,肖吉閣下,你的決定是?」

面對趙的不悅,肖吉只是盤腿坐在一塊大石上不發一語的看著情勢。看來,他是默許了這次的對戰。


「我們很久沒跟外地人交手了。」聽到一行人也有交手的意願,虎獸人豎起耳朵笑了笑,站在一旁的翱一臉興奮的看著,話少的蜥蜴獸人堯背後的尾巴快速擺動著。

「踢館?小子,別把我們說得好像不堪一擊一樣,等你吃了洒家的拳頭後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雙手插在胸前,熊獸人相當不悅的看著夏克雷爾,要不是肖吉在場,那砂鍋大的拳頭下一秒恐怕就灌了下去。

「哈哈哈,別的在下不敢說,關於力量的部分,我還真的挺有自信的。」稍微活動了一下關節,夏克雷爾從腰間抽出武士刀。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糾紛,在下就讓我的武器換個型態吧。」話剛說完,夏克雷爾手中的刀刃發出了殷紅的亮光,待刺眼的光線消散,原先的武士刀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包覆在夏克雷爾拳頭上的赤紅拳套。
「場地在哪裡都無所謂,如何?要讓在下見識你引以為傲的拳頭了嗎?」不見任何懼色,魔族渾身充滿著興奮。

「那個……我有個提議。」堯搓了搓手掌突然開口。「在對岸那裡有座湖,湖中定著幾根木樁,我們平常都是在那兒做訓練的,不曉得各位有沒有興趣在那邊比試?」

「湖上樁……」雲妃聞言閉起了雙眼,短短地沉默之後可以看到她露出了一抹淺淺的微笑──那似乎是因為方才腦中勾勒出似曾相識的場所,因而了然於心的表情。
「咱覺肖師兄若未有異議,乃因彼信其諸位師兄姐之修行而論,既此,可否請師兄姐引領至該處?」

「湖中的木樁啊,聽起來是個好提案,你們這裡比武有何規矩呢?既然我們是客人,就照你們的規矩來。我向來都是空手作戰,但若是各位要求使用兵刃,我也不是不能試上一試。」刺塔捏了捏掌心說。
「至於順序呢……既然夏克雷爾已經按捺不住,這邊就讓他先上吧。」她聳聳肩,心裡打算先觀察一下對方戰鬥的風格。


「我們這兒的規矩相當簡單,誰被打到三次就算輸了比賽。還有,不准使用熱兵器。」廣站到了其他三人前面,向眾人比出『三』的手勢,接著收起兩隻手指頭擺了擺。

「從剛才一直聽你們在討論誰先誰後的,一個個照順序也太無聊了,嘿……乾脆雙方人馬一起上吧。」躲在虎獸人身後的堯探出頭,不停搓著手掌盯著一行人看。

「不過……你們要單挑的話我們也奉陪!」看了眼躲在夥伴後面的蜥蜴獸人,翱挺起胸膛站到廣的旁邊,全身散發著自信與膽識。

「洒家才不管你們要用什麼武器,你們要全部一起上也無所謂,要洒家一口氣打十個也無所謂!」在夏克雷爾武器轉換的瞬間,趙的臉龐閃過一絲好奇卻也不忘在轉身離開前對他大喝下馬威。

廣和堯很自然的跟在大塊頭身後,並示意一行人跟上,原本坐在一旁大石頭上的肖吉也跟了上去。

待大部分的人都走了一小段路後,尚未起步的翱湊上雲妃她們身邊小聲說道:「趙的脾氣比較不好,不過他其實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相信我,他的腦袋非常單純。」最後笑著補上了一句,連走帶跳的轉了圈回到夥伴的隊伍旁邊,興奮之情表露無疑。



一行人跟著隊伍走過幾座木橋、經過一座大廟和一座涼亭,在岸邊釣魚的弟子各個對雲妃她們行了注目禮,對新的訪客感到相當好奇。

「就是這裡。」翱走到了隊伍前方,攤開一隻手臂向眾人展示波光粼灕的湖面,這座湖之大與木樁之量要容納雙方人馬絕對毫無問題。
翱介紹完後又蹦蹦跳跳的跑到湖邊的一座木屋前,將門給推了開道:「這裡頭的武器架上什麼武器都有,如果有需要的話可以自行取用,盡量選沒關係,記得結束後歸還就好!」

翱展示兵器間的時候,本來只是想隨意看看的雲妃瞥見某個架子時亮起了眼睛,伸手取下之後第一件事就是現於刺塔的雙眼前。

「您可見過『拐子』乎?初習武之人多用之物。」
那是兩支一對用堅實木頭製的卜字形短棍,她雙手握起棍柄便是以指轉動,帶動棍的長邊旋轉,隨著速度加快雙拐便有如雙腕邊一對甩動的螺旋槳,然後她驟然握定,形成使用拐棍的標準架勢。
「啊……咱家已多年未使拐子!一見便有如過往修行湧於心頭,遙記雪妹可為使拐之箇中好手是也……」並對刺塔露出了懷念的笑容。

「哦!我很少見到這個。」刺塔眨了眨眼,仔細打量雲妃取來的那稱為拐子的武器,「在我故鄉的武術幾乎都是空手戰鬥,正規決鬥最多也只允許攜帶小刀和圓盾。」雖然自己是不用武器,但刺塔卻也在旅行中見過各式各樣的兵刃,對這拐子的用法也大致能猜到一二。
「看起來是在近身搏鬥的基礎下,增加棍棒的捅、甩、搗的攻擊模式,另外也能很容易在攻守間切換?」不清楚對手底細的情況下,是個穩重的選擇呢……刺塔點了點頭,表示能理解雲妃的用心。

「不愧為刺塔!見其便可觸類旁通!」她想拍手稱讚刺塔卻高興地忘了放下拐棍,變成用雙拳敲打的奇異動作。

「既然這樣……」翱看著就定位的同伴後轉而看著雲妃,「雲妃姑娘,你願意當我的對手嗎?」翱一手拎著長矛一手插在腰間,充滿自信的向雲妃問道。

收起歡樂的心情,雲妃面對求戰者一個微鞠躬致意。「是,還請師姐不吝指教。」

見對方的鷹獸人向雲妃發起挑戰,刺塔稍作思考後,對雲妃低聲道:「我在故鄉與有著鳥類翅膀的獸人戰鬥過,由於擁有一般武者沒有的移動方式,等同於增加進攻路線,正常的防禦技巧可能會失效,但若是妳,會有辦法對付吧!」
她向雲妃豎起拇指,祝好運後,就轉身面對自己的對手。


「呀!既然姑娘同意了,就上樁吧!」翱眨眨眼咯咯笑著,不一會兒就消失在雲妃的面前,接著就像根輕柔的羽毛一樣緩緩的降落在木樁上。

「紹麟寺霍雲妃,今日有緣前來討教!」雲妃即便是最後一個留在岸邊的,依然不急不徐地作揖朝對方四人再行禮完,深呼吸了口氣。
然後聞言才開始跨出大步伐起跑,與其他人明顯不同地一個箭步跳向湖中,貌似要游泳過去,實則不然,伸出即將要落水的右腳快而不重地卻在水面點了下,帶動一個小跳後換左腳、再點一下水面,身體前傾左右雙腳便順暢地濺起水花──她等於是在水面上毫無窒礙地奔跑,一路奔向翱所在的位置。
「得罪!」
接近後一個起跳向對方揮出左正拳,但此時在拐棍的長端轉向前的情形,這拳的距離多出了平時的一倍。

「呀~別說什麼得罪不得罪的這種見外的話。」那雙鷹眼彷彿在雲妃踏水衝鋒的時候就看穿了雲妃的行動,在出棍刺擊的時候手上的長矛早已備好,一棍將其攻擊路徑打偏。
「看來姑娘的底子很不錯呢,很少異鄉人知道能那樣用柺棍。」翱笑了笑,接著將長矛抽回腰側,朝雲妃的下盤展開一連串的快速刺擊,試圖打亂陣腳。

雲妃左臂被推開之際便向後傾,帶動拐棍長端轉回後,順暢的動作是多次練習的成果。
眼一見對方長矛的收招,她雙足剛踩在樁上也明白這不是空檔,而是迅速起跳作出垂直的後空翻,退開對方的刺擊也退開一公尺左右,重新踩穩後左足跨過一根樁、還以一記右斜勾拳,出拳的同時拐棍跟著回轉了圈而加大打點。

拐棍順利打上了翱的手臂,她險些失去重心而摔到水中,她站在木樁上動了動身後的翅膀,看著蒼藍的天空思索著,最後卻只是搖了搖頭。
翱有樣學樣的做了個前空翻,長茅那富有彈性的木棍霎時被氣壓擠壓而彎曲,高舉著長矛從天而落,彷彿拿著一把利刃從雲妃頭上劈下。

雲妃即時交叉起雙臂,等同與交叉拐棍來防禦這一擊,單腳狀態下似乎沒有抓到重心,左臂略為滑動了下,而使身穿那已經縫補多次的旗袍多出了一道痕跡的代價。
「鳥喙!」
但右腳依然能穩固地踩在樁上,讓她得使空出的左腳尖刺出快得難以預見軌跡的踢擊。

「可惜,慢了點~」翱快速將長矛收回腰側,往後閃避之際微張著背後的翅膀做為緩衝,彷若一根羽毛緩緩落在木樁上。這回她的架式有所改變,她雙腳個踏在一個木樁上,單手持著長矛橫置於身後並將一隻手橫置在胸前。
「掃擊!」翱一躍而上到最高點的瞬間抽出了置於身後的長矛。長矛棍端在翱快速的揮出與降落的加速度下宛若一把長鞭朝雲妃的側邊揮去。

雲妃毫無表情地見對方跳躍,隨後弓起的左腳在空氣上一蹬竟也跟著躍向半空宛如早有應對,在空中照對方揮來長矛的方向一個順勢的轉身,避開槍尖,重新面向之際大喝一聲伴隨斜下的左拳擊向對方肩頭。
這一拳擊向對方肩頭的餘勁順便掃下些許的羽毛。

翱呆愣了幾秒,卻只是輕輕的笑了笑。
「第一次有人能掃下我的羽毛呢……」甩頭抖掉未脫落的細毛。話音方落,在雲妃眼前的只剩一道展翅鳥類的殘影,四周都不見翱的影子,直到一個快速朝雲妃而來的黑點突然出現在其視線上方──翱張著那對翅膀,手握長槍俯衝而下。

雲妃做出未落地前的最後一個動作,撐開雙臂後仰宛若一個墜落的鳥兒──實則改變自己轉身的角度,在整個上半身都朝地之際右腳踢出,「望天!」直接勾向對方襲來的長矛。
靠對方下衝的勁道而借力使力,等於對方若不放棄長矛或其他對策,就將被這空中的倒掛金勾給拉向地面。

「!」注意到一股強大的拉力,翱立刻鬆手放開長矛,展翅一震向後拉開了些距離。「好險,差點就要被拉走了呢~」飛在半空中的翱甩了甩頭,展開接下來的攻勢。
「御風!千飛刃!」飛在半空中的她雙手打差擺放在胸前,那對雄偉的羽翼如護盾般罩住上半身。一聲大喊,那對翅膀迅速展開在周圍刮出一道風壓,無數的羽毛在風壓的吹送下如飛刀般朝雲妃而來。

雲妃翻身後也以雙腳各踏一樁的馬步站穩,抬頭,瞥見對方動靜的她仍不急於放鬆,但只見她雙臂向腰後一藏再伸出時手上已沒有了拐棍,是她臨時用腰包的帶子來收納的緣故。
「百羽穿空!!」
此時的她才讓雙手成掌的原因,正是為了發動儲存好的鬥氣──左右雙掌交互、快速朝半空中推去,即便只有半數羽毛被連續不斷的掌勁擊落,半數羽毛劃過她臉龐,但仍沒有打斷她發掌的速度!

「沒想到異邦人也懂『氣勁』……?」看著被打落的羽毛,翱一臉不可置信的說著,出乎意料之外的戰法讓飛在半空中的她亂了陣腳,如驚弓之鳥般在天空亂竄。
『唰!』一道氣勁擊中左翼,噴飛了不少羽毛外也使之失去重心墜落,所幸最後還是平安緩衝到了木樁上。

雲妃見這招有所生效,狀似安心地吐了一口大氣,「……依您等所規,可接其三招,至此應是勝負已分,謝翱師姐承讓!」收招後回復右腳站樁但放鬆的架勢作揖謝道。

「姑娘的族人也懂『氣』為何物?」抖掉卡在身上的羽毛,翱眨眨眼好奇的看著雲妃。

「然也,氣功之學博大精深,剛、柔二路,咱家十餘年之行亦只得其一部。」她頓了下,謙虛回此一問。

「真是開了眼界呢!原來外頭的世界也有經通氣學之人。」翱一邊說一邊拆下銅手環,並將藏在裏頭的一條手環拋向雲妃。「難得遇到異邦來的奇才,就當作是交個朋友吧!」鷹獸人挺起胸膛點了點頭,對你比出讚的手勢加以肯定。

雲妃伸出雙手去接下翱傳來的手環,本來還不好意思收下的她耳聞一旁,刺塔的對手『廣』的言談才釋然地輕輕握住。

「我呢,相信姑娘總有一天必能精通剛柔二道,帶著它好好努力吧!」翱對雲妃眨了單邊眼,踏著輕盈的步伐回到岸上。

眼看天色暗了下來,肖吉對眾人招了招手示意回到岸上。


「坤玉,傳說中寄宿著神獸之力的玉石。」一個陌生的聲音伴隨著水聲而來,是一名兔獸人將小舟給划到了場地附近。

「在我們這兒,師傅會將坤玉賜給武學最高的弟子,若被挑戰者擊敗時就必須交給對方以示敬意與傳承。」肖吉突然跳到你們中央的一根木樁上講解,和船上的弟子招呼過後便踩著樁到了船上並招呼一行人上船。

歸還拐棍,離開寧園莊之際,雲妃把坤玉給繫在與翱相同的手腕上。

「能和你交手我就很高興了。」堯坐在岸邊,雙腿泡在水裡對著zayin揮了揮手。
坐在木樁上的廣看了刺塔一眼,隨興的揮了揮手,俐落轉身回到岸上。
翱只是對著一行人笑了笑,待廣回到岸上後便一同離去。雖然趙始終沒浮出水面,但離開前水面上的泡泡應該是他吧?

四大弟子用各自的方式向雲妃她們道別,站在船首的肖吉則是靜靜的划著船,夜幕漸漸籠罩,不良視線帶來的影響使眾人花了更多時間回到鎮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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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一路上雷聲作響,果不其然地下起滂沱大雨。幸好小舟除了棚子外還備了幾把油紙傘可供使用。

眾人再度回到了大街上,然而整條街卻毫無生氣,不見一戶點明燈火。帶頭的肖吉不發一語,筆直的看著前方繼續走著,氣氛頓時凝重的起來。
天上的烏雲也越來越密,雲朵的顏色還帶點異常的墨綠與紫色,說是被人弄得一蹋糊塗的調色盤也不為過。
「師兄,居民都疏散了。您也小心點!」一名拎著銅鑼的牛頭人向肖吉作揖才打破寧靜,而肖吉依舊不發一語點了點頭而已。

牛頭人往眾人來的方向離去後肖吉只輕輕說了一句:「唉,天相有異則必有大難……」


回程時的天色驟變雖然讓雲妃有些愁容,但得知整座鎮上的百姓都需要撤離一事更顯得奇異。「肖師兄,何以來此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這個……這個雲的狀況看起來不是好現象啊……」看著天上的異象,夏克雷爾苦笑著。

「有『大難』?是指風災水災嗎?那可要好好預防呢,首先就是囤積糧食,然後用沙袋之類的東西堵住門口、把窗戶封緊防止強風……」zayin只有科學方面的理解,並不清楚「壞兆頭」是甚麼意思,以為是即將發生颱風之類的天災。

刺塔嗅了嗅空氣中的氣味,稍微皺起眉頭。「居民也疏散了,這是怎麼回事?」她加快腳步,走到肖吉身邊,瞥了瞥四周已經關門熄火的店家,顯然地這種異相嚴重影響到了當地居民的營生,或許還會有生命財產安全的疑慮,於是她再度開口問道:「看起來情況很嚴重,有我們可以幫上忙的地方嗎?」


「上次發生這種現象,已經是數千年前的事情了。」肖吉抬頭望著異相嚥著唾沫。
「難道那個傳說是真的?」音量之小,沒注意聽恐怕早就被雷聲蓋過。敲更人的銅鑼聲從遠處傳來,深怕漏了鎮上任何一個居民。
雨聲和雷聲迴盪在空氣中,牌坊下的石獸依然佇立。每隔一段距離都能在牌坊下看到石獸的身影,彷彿默默的守護著這裡。

「我、我不會觀天象,詳細的還是請我師父跟你們說吧。」肖吉壓低斗笠,緊握著斗笠邊緣好壓抑住內心的不安,「我想……我能告訴你們的就是要做好打一場硬戰的心理準備。」突然停下腳步,丟下這句話後加快腳步邁進。

雲妃認為接下來只有見到紹師父才能得知解答,她緊握紙傘不發一語地動著腳步跟在肖吉後頭。

刺塔不懂觀天象之術,那並非刺蝟一族擅長的技術。但看來此地的居民對天象和命運的連結深信不疑。

「數千年前?傳說?吶吶,至少跟我們說說那個傳說吧!」她也跟著加快腳步,不落於人後。「硬戰的心理準備嗎……對旅行的冒險者來說,隨時都已準備好應付各種危險,就算睡覺時也一樣。放心交給我們就行了!」

「我還以為是單純的糾紛,原來是嚴重到需要疏散人民的程度嗎?這規模簡直就像是戰爭一樣嘛。比起那個,我們還是先確定一下,還有沒有人在這裡吧。」zayin比較注重非戰鬥人員的安全,於是提出一起協助疏散的意見。

即便一行人表示出對故事的興趣,肖吉依然不吭聲也沒停下腳步。
「等等由師傅告訴你們吧,他知道的東西比我多太多了。」聽到zayin提的,肖吉才在停下腳步隨手敲了幾扇門順道回覆,再敲了幾扇門窗卻始終無人回應,這座鎮上大概就剩這一行人還在街道遊走了。

肖吉帶著一行人走過街道,再穿過街尾的大廣場後來到了一座大殿的門口。
門口一對石獸和牌樓下的小石獸有些相似,不同的是約略兩層樓高的大小帶來的壓迫。抬頭一望,一塊上頭寫著『武德殿』的巨大匾額高掛,兩旁還有用紅繩子吊起的燈籠,暈紅的燈光是這片黑暗中渺小而溫暖的光明。

和石獸幾乎一樣高的鐵門上頭還鑲了兩顆嘴裡啣著環、眼睛發著光的獸首,一般人使勁墊腳恐怕也只能觸及圓環底部。更別提這大的誇張的鐵門,不管怎麼看都不可能有人能打得開它。
肖吉突然站到門前大喝一聲,雙手分別朝左右邊畫了個半圓,接著上下的手掌快速合起至於胸前,只見他喊了一段你們聽不懂的句子後將雙掌攤開向前一推便出現一道綠色的波動打在門縫上,當門縫被綠色光芒填滿時,兩顆獸首眼中的紅光也隨之消失,還伴隨著低沉的開門聲。

清晰的檀香從門縫飄出,待大門完全打開後眾人看到一名鹿獸人闔眼跪坐在殿中央,裏頭的寧靜和外頭的暴戾之氣彷彿天堂與地獄般的差距。

「師傅,您要的幫手我找來了。」肖吉率先向前向鹿獸人作揖,然而後者卻絲毫沒有動靜。

「好厲害!我都看到了喔,那股力量就是『氣』,沒錯吧?」zayin盯著老吉的手許久,卻端詳不出什麼,這才甘願轉向鹿獸人,帶著調皮的笑容,模仿老吉的姿勢作揖。「師父好!」

『這門上的機關……是用氣驅動的嗎?還有可以用武術驅動的鎖呀!真是讓人越來越好奇了。』
刺塔心裡雖然感到興奮和好奇,但是外頭天氣的情況看來頗為嚴峻,實在不是琢磨大門機關的時候。她往前踏出幾步,也效仿當地的禮儀做揖說道:「紹師父好,我是刺蝟一族的刺塔。」

「晚輩,紹麟寺霍雲妃,拜見紹師父!」她把傘暫且置於一旁,無視風吹雨淋地必恭必敬行武人之禮。
「晚輩一行自寧園莊歸來,便見大街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聞紹師父通達天象,此景作何徵兆,懇求指點迷津!」


原本毫無動靜的鹿獸人也動了動雙耳,「肖吉,看來這群幫手裡面有個文靜的朋友?」緩緩睜開了眼睛,第一眼的目光直視著後方的夏克雷爾。

「各位貴安,直呼我『紹』即可。」身著韓服的獸人拾起一旁的龍首法杖並作為輔助緩緩站起,對雲妃她們作揖回敬,褐色的雙頰上塗了兩道白色的痕跡,頭頂那對宛如樹枝般曲折的碩大鹿角讓紹多了幾分野性美,鹿角上除了歲月遺留的痕跡外,也綁了幾條繃帶垂在半空中。
眼裡不帶任何情緒的掃過一行人,充分展現大家長的沉著與定性。

「看這天象,恐怕是那頭上古神獸甦醒了……」紹擔憂地望著窗外的風雨說著。


「上古神獸?」刺塔又往前踏了一步,神情顯得很是認真。
「本來只是聽說要協助排解貴門派內的糾紛,沒想到遇上這種異相……既然情況嚴重到鎮上的居民都得避難,我不可不出手相助。」刺塔和怪獸搏鬥的經驗可多了,她並不感到害怕。話雖如此,如龍、鳳凰那類巨型神獸也不是三四個高手就能對付的,倘若和裂口獸有關就更棘手……如果情況嚴峻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可以請您詳細說明那『上古神獸』的事嗎?該如何行動就由紹你來決定了。」她心想紹是此鎮的大家長,看來沉著冷靜,應該可以相信對方的調度。

「請容晚輩斗膽一問。」雲妃維持雙手作揖姿,向前一步並且提高些自己的音量,「肖師兄所言,您與柳師妹今日應有未解之事所在,雖有道『天有不測風雲』,突逢此一天災未免突兀,敢問柳師妹與此……無關乎?」但最後三個字躊躇了一下。


「『坤敖』,那頭上古神獸正是你們在牌樓下和殿門口所見的石獸。」話音方落,肖吉便捧著數綑羊皮紙和竹卷從書房走出。

「我們的祖先會從人類變成獸人也得從那件傳說說起。」紹從肖吉手上拿起一捆竹卷,從新盤腿坐回地上並示意一行人坐下,光滑的木地板散發著淡淡的香氣,和殿內點的檀香相扶相襯。
「從前的武德鎮並非如此封閉之地,來自世界各地的武人、商人都匯集於此,豐沛的物質生活讓居民不再尊重自然,濫墾濫伐和不按時節的狩獵惹惱了我們的主神,萬象之龍──『坤』。」將畫有水墨街景的竹捲攤在地上,紹又拿了張上頭畫著坤的羊皮紙攤在地上。

「『坤』雖為主神,但相傳其性格極端、個性乖戾,卻同時也有仁慈、包容的性格。」站在一旁的肖吉補充道。
「在某天下午天空突然風雲變色、雷鳴作響,從雲間盤旋而下的正是『坤』。居民都還沒反應過來,憤怒的『坤』伴隨一聲咆哮降下閃電將那些異鄉旅客打死。突如其來的災難引起居民恐慌,鎮上霎時陷入一片混亂。」
「被怒氣沖昏頭的『坤』開始大肆破壞。山獸神──『敖』,無法忍受『坤』肆無忌憚的攻擊生長在這片土地上的子民而從山巔之頂衝鋒而下,和『坤』展開了激戰。」收起稍早的竹捲,拿出另一張畫著敖的羊皮紙攤在地上。

「最後,『敖』趁機狠咬了『坤』。然而『坤』體內的暴戾之氣卻隨著撕咬而進入了『敖』的體內,使『敖』的脾氣與力量都更加火爆,連帶外表也變得更加兇狠。」紹停頓了會兒,「山獸神善良的本性和暴戾的力量在血液中搏鬥著,最後在發狂之前趕緊跑上了山嶺並化作白光四散。我們的祖先也是因為被這些光芒擊中而成了現在的樣子。後來,村人為了表示對被打倒的『坤』的愧疚以及對『敖』的感恩之情,便將變化後的敖命名為『坤敖』。同時也相信『坤敖』正默默守護著這片土地。」說完,用龍首杖的末端敲了敲木地板。

「至於報酬,你們大可不必擔心。」

「晚輩已銘記於心。」雲妃對坤敖的事蹟展露出嚴謹又饒富趣味的神情而道。「現下,即是意味坤敖之怒將再展現於世之態,敢問……若屏除晚輩一行,為異邦人得而遷怒之因,又究竟為何人、何事造此一劫?有請紹師父開示。」

「在下是不介意多打一隻傳說級怪物,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接到這種委託,不過冒險者的規矩是,收一分錢出一分力,如果說閣下拿的出讓我滿意的報酬來,那在下自然也不會讓你失望。」面帶微笑的看著鹿獸人,夏克雷爾身周湧出了大量闇藍色魔力,鼓譟的魔力象徵了魔族的興奮,看起來,久未與大傢伙搏鬥的他,對這件事好像挺有興趣的。
「金錢什麼的倒也不必要,用錢買不到的東西太多了,好好的泡個澡或是一頓大餐之類的也不是不能接受,如何?」

聽夏克雷爾和紹提起報酬之事,刺塔眉頭一皺,開口道:「你是要我們退治神獸嗎?依你方才所言,不論是坤或敖,都是受武德鎮居民敬重崇拜的存在。在動用武力前,難道不該先了解神獸出世的緣由?」
她接著瞥了夏克雷爾一眼,「你以前退治過巨型神獸嗎?若坤敖的傳說事蹟句句屬實,就我的經驗來看,那並不是幾名高手合力就能擊退的對手!」

「在下當然明白,如果紹先生沒有那個意思的話,就算神獸打了過來我也不會出手。身為一個冒險者,我對各個地方的傳說都非常有興趣,因為在下喜歡聽故事,當然,我也會尊重故事背後的一切。」夏克雷爾聳聳肩道,「在下會有在下的分寸,刺塔小姐大可放心。」

「然後關於巨型神獸這點啊……雪山上的巨型狼王、湖中活了數百年的蟹怪、火山裡的火龍等等,如果要全部說完可能會有時間上的問題。」笑著看向刺蝟獸人,魔族緩緩地開口,「我不清楚獸人一族的壽命,小姐看來跟我也不是來自同一個世界,就在下來說,我的實力是足以鎮壓神獸的,再不濟也能以魔力召喚出使魔進行遠程的輔助,除非是帶有聖光屬性的敵人,在下一向都能獨自退治目標。」

「我看刺塔小姐旅行的經驗也不少了,想必明白不是每個世界的實力都相同的道理,那妳的經驗和我的經驗也未必正確,或許坤敖真的如此強大也說不定。」語畢,夏克雷爾輕輕向刺塔彎腰鞠躬。「在下是武者,說話直了些,如果有冒犯之處還請務必說出來。」

「不會,沒什麼冒犯。實力是看得見的東西。」刺塔馬上搖了搖頭回道,「我也是武者。你要真有那麼強,我反而會想看看你使出全力的樣子。但你擊倒的那些怪獸,是不是真的是神獸呢?也許你還沒明白我提到『神獸』這個字眼的涵義。」

「如果紹講述的傳說內容屬實,光只是『敖』和『坤』之間的爭鬥,其結果就導致了新種族的誕生。當神獸情緒激動、或是受到傷害,可能就會影響到整個世界。祂們和世界是同個水平的存在。我雖然喜歡和高手切磋,但這和面對神獸的戰鬥不一樣。如果對手是神獸,我能做的就只有盡量緩解衝突,以免對世界造成不良的影響。要能做到這點,會需要不只一個人的力量。」刺塔手插在腰上,看著夏克雷爾。
「嘛--大概就是如此。我也不算是很有經驗,但許多比我厲害的人面對神獸也都不敢大意。你是我遇到第一個說自己能獨自擊倒神獸的人呢。」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為何神獸會再次降臨。」紹明顯遲疑了一會兒才從肖吉抱來的卷軸堆中翻出一捲羊皮紙。「無論是從星盤還是天相都找不出原因。」打開捲軸繼續,「關於『坤』的去向可說是眾所紛紜。有人相信祂徹底消失在這個宇宙,但也有人認為祂化為暴戾之氣寄生在『敖』的身上……」

嘆了口氣將捲軸收起,走到窗台前擔憂的看著外頭的風雨。
「勸說也好,武力也好。我不在乎神獸會怎麼樣,我只希望鎮民們能安穩的在這裡過生活。」垂吊在鹿角上的綁帶隨風飄著,紹完全不在意如子彈般打在臉上的雨滴,依然緊盯著外頭的狀況。一行人注意到他從頭到對『柳』皆隻字未提,根本無心在那個丫頭身上。
「保護鎮民的身家安全,是大家長的責任。現在,只能靠我們的力量守護這裡了……」

「有道『無風不起浪』……晚輩敬您學富五車,對於坤敖一事應有其策,否然,託肖師兄尋覓人力,若無對應之策,憑晚輩一夥之力恐為杯水車薪也!」雲妃再次放高聲音提醒紹,不忘多一個微鞠躬致意。

聽著外頭的風雨聲,刺塔皺起眉頭來,「紹,你真的沒有任何想法嗎?關於神獸再次現身的原因,哪怕只是猜測也好,過度解釋也行。我明白你現在全心全意只想要救城鎮上的人。然而現在是需要倚靠你的冷靜與智慧的時候!」

「最近鎮上有發生、或是即將發生甚麼特別的事情嗎?紹。」刺塔雙手環抱在胸前,用相當認真的語氣表示:「我認為神獸的動靜可能與你的徒弟、又或者與她帶來的幫手有關。畢竟目前也沒有想到其他可能性了。倘若她今晚依約出現,那就是我們盤問她的時候!」


聽到刺塔的話,紹和肖吉相望了一眼,兩人相當有默契的微微點頭。

「既然是這種節骨眼,我想也不應該隱瞞了。」面色凝重的鹿獸人率先開口,肖吉則是從一捲相當不起眼的竹捲中抽出一張折起的破爛泛黃的紙張交給前者,「其實,稍早和各位說的光芒不單只打到了鎮民身上。」邊說邊打開紙張。

「據說當時還有一道光芒打在了外地商人所帶來的貨品上。然而剛被浩劫洗禮過的鎮民分成了兩派,一派認為那東西太危險必須立刻處理,另一派則認為處理掉對坤敖不敬。」紹抖了抖紙張並攤在眾人面前。
泛黃破舊的紙張上頭寫著一行人看不懂的文字外,紙張中央被人以墨水畫了個獸首,獸首旁邊還有一些好像是結構圖的圖示,看起來像是某種道具或武器。

「最後大家決定舉行儀式並將東西扔入山谷,象徵將東西與部分的力量還給坤敖。直到今天,都沒有人知道東西最後的下落。」沒收起紙張的打算,就這樣將紙張一直攤著。

「假如真如各位所說的和那個丫頭有關的話……恐怕是那東西落入她的手裡了吧?」紹嘆了口深冗的氣搖了搖頭,「很抱歉和各位隱瞞這些。因為關於『被拋棄的貨品』在鎮上是個禁忌般的話題,目前也只有少數老輩才知道這個傳說。」然後向一行人作揖表示歉意。

「至於坤敖,祂在這兒確實能算是遠古魔神的一種。雖說『坤敖』依然是山獸神,但可別指望吸收了『坤』的暴戾之氣後祂的脾氣會好到哪裡去。各位恐怕得做好些心理準備。」肖吉在一旁嚴肅的補充道。


「照這樣看來,現在就只能等了吧?畢竟咱們也不知道坤敖的所在地。」抓了抓頭髮,夏克雷爾像是突然想到似的突然開口。「啊,說起來,能夠去那個山谷看看嗎?我想,去了可能就能知道些甚麼也說不定。」

「那座山谷嗎?」在一旁的肖吉開了口,「外頭雷雨交加,著實不宜外出。山巔路途險峻加上氣候惡劣,我沒辦法保證各位的安全。」並嚴肅的搖搖頭回道。

「謝謝你跟我們說這件事。」刺塔的目光移向紙張上繪製的道具圖示,接著也對鹿獸人敬了個禮。「你們將鎮上禁忌的話題與外來者分享,可以看出你們是願意相信我們的。」她說,接著握起右拳頭收在腰側,擺出刺蝟拳法標準的架式。「我刺蝟拳鬥士刺塔,一定不會辜負你們的信任!」

「剛才很抱歉,我並不能保證柳一定和這次事件有關,只是想做個引子,刺激你們思考而已,你的徒弟也可能和神獸的騷動沒有關聯。」她收回架式後說道。方才直指柳和神獸有關畢竟是過於武斷了,希望不要再徒增門派內的嫌隙才好。
「我並不清楚柳是怎麼樣的人,但既然她也是貴派出身的武者,希望她可以將本來的目的先放在一旁,一起解決神獸的事件後再說。」說到一個段落,刺塔雙手插腰,又多看了那張圖紙幾眼。「那個『被拋棄的貨品』是武器嗎?」

「據這上面寫的,似乎是枚拳套。這裡習武者多,拳套和棍可說是這裡最受歡迎的武器種類。」紹不時翻轉著手上的紙張,試圖讀出上頭有些斑駁的文字。

「嗯,根據之前我們看的那張信,柳今晚會來吧?這時神獸也剛好要出現,雖然也有可能是碰巧,但還是會讓人想到她是不是和神獸有關聯呢。不過,我們現在好像也沒有什麼事能做,只能等待晚上她的到來,才能確定了。」zayin說道。



「和那個丫頭有關嗎?」埋首於紙張的紹抬起頭掃了一行人一圈,仔細思考著所做的推測。

話音方落,一行人突然感受到一股強勁的涼意伴隨著鐵門開啟的聲音從身後襲來,雨水如彈雨般落在肌膚上。

「!」注意到身後的人影,那對鹿耳警覺性的豎了起來。一旁的肖吉也不敢大意,立刻站到紹的斜前方擺出備戰姿態。

「好久不見了……師傅、師兄。」冰冷且不帶有情感的女性音調從斗笠下方傳來,站在雲妃她們身後的女子一手壓著斗笠遮住臉龐,身上穿著看上去相當厚重的簑衣,只露出一雙紅底金邊的高跟靴子。
注意到蓑衣一隅透著微微的紅光,紅光隨著女子的一吸一呼閃爍著,彷彿也有自己的生命似的呼應著主人。

「哇咿,是會發光的朋友呢,好~厲害!」出來旅行到現在,和zayin自己一樣,會自然發出光芒的人並不多。「她本來就是這樣嗎……還是說,這是甚麼裝備?」他向肖吉問道,不過問歸問,自己倒是很順手的使用了偵察機能。
 
「這氣息!」刺塔當即轉過身來,面對踏入門口的斗笠女子。來人那不亞於風雨的氣勢,先是給了刺塔深刻的印象。

武鬥家的本能強烈地驅使著刺塔,想跟強者戰鬥的慾望難以控制。不同於稍早見到四大弟子的情況,此刻事出突然,在刺塔眼中,這人戰意之強簡直到了肉眼可見的程度。
「唔,我想跟妳交手--」她不禁衝口而出,但最後終於忍了下來;左手抓住了顫抖的右手手腕,阻止身體的動作。
「妳就是那位名叫『柳』的武術家嗎?」刺塔緩緩說著,目光注視著對方,臉頰微微發紅。「我是刺蝟拳鬥士刺塔。妳,看起來很強!」

雲妃幾乎就在刺塔轉過身後的一秒間瞬時站到刺塔身前,左手的反掌本意正是要將其衝動擋下,不過見其克制得了後那掌便沒有出任何力道。
她隨即吸了口氣後上前兩步,一如既往地雙手作揖行禮。
「貴安,想必閣下便是柳姑娘也?今日咱等一夥冒昧造訪,乃因尊師兄所託,還請包涵……」用看似平淡閒話家常的語氣招呼,是為了更加專心聽取對方身上任何微小的聲音。


「真可惜,今天我可沒時間玩遊戲呢……」冰冷的聲音從斗笠下傳出,一道尖銳的目光從帽沿陰影下投向刺塔。注意到雲妃的招呼,女子只是微微彎腰帶替作揖回敬。

「看來師傅和師兄代替我自我介紹完了?」女子對一行人悉知她名諱一事毫無驚訝之情。
搭在斗笠上的手突然移到頂端,一口氣將斗笠給摘了下來。斗笠被拉起的瞬間,盤起的黑長髮瞬間散落,隨著女子的擺頭在空中舞動著,這名瓜子臉的女子不像路上的少女般白皙,小麥色的臉頰上還留著幾道舊疤,那雙祖母綠的眼神中散發出的只有陣陣寒意。

一名年約二十好幾的人類女性。
「對,我就是柳。紹師傅以前門下的弟子之一。」摘下斗笠的女子看了看一行人,似乎還沒脫下蓑衣的打算。

「小姐就是肖吉閣下說的柳是吧?小姐身上的紅光,看起來不大像從自身發出來的呢,莫非,這就是那『被拋棄的貨品』嗎?」雖然面帶微笑地問著,夏克雷爾的手卻按在斬的刀柄上。

柳在聽到夏克雷爾口中的『被拋棄的貨品』時輕嘆了一口氣,臉龐勾起一抹輕藐的笑容並看著夏克雷爾握著刀柄的手續道:「師傅到底跟你們這些才剛見面的人說了什麼呢?關於那玩意兒的事情,師傅始終都不肯跟我說呢,還要我偷偷去書房翻書才知道那個玩意兒……」

「您未見全鎮風雨交加……?莫非柳姑娘沉醉修行,而視力欠佳?」
雲妃用平淡表情中帶點嚴肅的語氣應道,放開作揖的雙手讓其自然下垂,露出不帶戰意的樣子。「若要開門見山便道來也,今、有何事求見尊師?若爲與師一戰……咱等為異邦人之立場,允諾不干涉之。」

「妳是人類……!」目睹柳摘下斗笠後的容顏,刺塔微微一驚,話語衝口而出。

隨即她的心中產生一絲熟悉感。雖是人類,卻修練獸人的武術流派,這讓她想起她的師妹小桃。然而此地對外來種族有強烈的排外情緒,也許柳在此地修練時,曾經有過不愉快的經歷?放下心裡的猜測,刺塔開口道:「看來妳執意要履行和師父的約戰。我們沒有必要阻止妳們門派內的爭端,只是武德鎮正面臨著危機,妳不能不出手解救吧?」
她聽柳口中仍稱紹為師父,判斷對方還並未失卻對門派的歸屬感,應該願意出手搭救才對。刺塔略略回過頭,向鹿獸人道:「紹,你說呢?」

柳的情緒和眼神依然毫無所動,當她聽到刺塔驚訝的語氣後才微微偏著頭對她眨了眨眼。

「對,我是師傅唯一一個人類弟子。」柳轉而看向紹,後者卻只是咬著牙未吐半句話。

「沒想到你們這票外地人很懂得這裡的禮節嘛。」柳突然對一行人微笑,這不帶感情的笑容看的著實令人發寒。
「既然師傅都說了,你們似乎也發現了……」依然掛著那抹詭異的微笑,她低下頭伸手將綁帶鬆開,厚重的簑衣硬生落地,藏在衣服下的是一枚雙眼發著紅光的獸首拳套。
拳套以兩顆紅寶石作為獸眼,上頭附著著各式石頭的沉積體,不難看出是個相當有歷史的東西,一塊塊灰色石塊之間露出隱隱約約的金黃色,或許正是物體本身的材質。儘管蒙上數層時間的灰燼,一行人還是看出這玩意兒正是那件『貨品』。
「我也沒必要和你們隱瞞什麼了。」右手上的獸首眼睛依然發著令人顫慄的紅光,下顎的部分也隨著柳的呼吸緩緩開合,她慢慢舉起戴著拳套的右手,眼神充滿自信掃視著全場。

「小心!快退後!!」紹突然大喊並朝一行人跨步。與此同時,柳大喊了串一行人所聽不懂的句子,獸首的紅光彷彿呼應著她的氣勢發出強烈紅光……




一道白光伴隨著落雷打在殿前的廣場上,如雷貫耳的巨響震的大自為之晃動。一團團白色煙霧從焦黑的地面冒出,一頭高幾近兩層樓的巨獸從白煙中漫步而出,祂的樣子和牌樓下的雕像無異,只是大上了數十、數百倍。

「我嗅到了外來者的味道……」那雙發著紅光的眼睛緊盯著一行人緩緩向門口走近,猶如朝鼠洞逼近的大貓,紹和肖吉一個翻身站到雲妃她們的斜前方,戰戰兢兢地看著外頭逐漸逼近的巨獸。

「坤敖……」鹿獸人持杖的手顫抖著,一顆顆汗珠從臉頰滑下,唯獨柳冷靜地站在原地望著那頭巨獸。


幾乎是和紹同一時間反應,雲妃以無明步瞬間向後移動十來公尺以半跪姿穩住,配合右臂及時護住雙眼,待強光散去之後她才偏開手臂望向前方。
她一分鐘前還正苦惱有無勸退坤敖的方法,如今隨著柳的出現帶來一根在弦上的箭,「柳姑娘!妳此行何意?不僅尊師,妳想置全武徳鎮於死地而不顧?!」禮數做完,便是發難。

「我只是想找個對象陪那些插手我和師傅對戰的傢伙罷了,要不是師兄太小題大作,每次聽到我要來都會找人攔阻我……」柳心不在焉的邊回答邊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完全沒把這一切放在眼裡。

「別忘了妳上次帶了一團混混把鎮上弄得亂七八糟!」聽到柳的言論,肖吉不禁大怒吼回去,前者只是翻了個白眼,並表示那票人是自願跟隨爾爾隨意帶過。


「甚麼!妳是怎麼做到的?」刺塔對著柳厲聲喝著,雙足蓄勢待發。若情況不對,有必要馬上壓制住對方的行動。

「怎麼做到的?」柳看了眼刺塔,瞇起眼睛咯咯笑著,「一來,需要緣份。」並敲了敲手上的拳套。
「二來,你必須要精通武德鎮的『氣』道;最後,必須熟稔那張畫著拳套的破紙上的祝禱詞。」犀利的眼神投向冒著冷汗的紹,「看來……您不讓弟子們進入殿內書房就是怕這事情發生?還是刻意提防我?」仰頭大笑的柳彷彿在嘲諷紹的作為,後者卻只是賞了女人冷眼,繼續注意巨獸的動向。

聽了巨獸的發言,刺塔重新整理了局面,如果敖坤仇視的是外來者,那麼牠應該不會對武德鎮出手。
「柳!妳究竟想做甚麼?妳是個人類!在敖坤眼中,妳不也是外來種族?」她高聲問道,儘管在風雨雷鳴之中,聲音依舊相當宏亮。

「我所仇恨的,是那些將自身的貪欲和扭曲的價值觀帶來這裡的外地人。」門外的神獸抖了抖耳朵回應著刺塔。

「這丫頭和那些千年以前的貪婪傢伙不同。即便在這裡受到許多不平的待遇,她還是忍了下來並虛心學習這裡的事物。一切的一切,都看在我的眼裡。」坤敖收起下巴,堅定的與刺塔對望。


「在下實在是很討厭不誠實的人啊……」抓抓自己雪亮的白髮,夏克雷爾將腰間的武士刀抽出來指著柳,「我不清楚你們師徒間的事情啦,不過既然咱們接了委託,那就勢必要完成了。」
「至於坤敖……不得不說,以高破壞力的神獸來說,我以為會更大隻一點的。咱們的確是外來者沒錯,不過,咱們只是為了解決師徒倆的糾紛而來,並無久留的打算,事情解決,報酬領了,我們就會閃人,你如果是為了我們是外來者這個理由站在柳那邊的話,不好意思,在下的刀是沒有長眼的。」

「這只是寄宿在那貨品上的部分精神而已,對付你這種高傲的外來者還用不著用上全部的力量……」聽見夏克雷爾的言論,巨獸的耳朵壓平成了飛機耳,嘴裡吐出的白霧使空氣又降了幾度。
「我……守護著這片土地,同時也在意外後肩負起萬象之主的職責。如今,這塊土地上的子民之一將我喚醒……」坤敖緩緩在外頭來回漫步,語氣不如一開始般兇狠,連外頭的風雨都有所減緩。

是得知一行人的來意?還是山獸神善良的本性讓祂展現出了稍微平緩的一面?


「如妳,尚知『武德』二字如何書之,便應專一於修行,以對尊師!誠如咱所言,若坤敖無暴虐之意,定不干涉之,否然……」雲妃站了起身以伸直的右手指向柳示意。
「弟子向師父提出挑戰是這裡的傳統!還輪不到一個外地人來教訓我!」令柳不悅的向雲妃大喊,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心態上的錯誤。

雲妃道完憑空出現一陣風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她便已穿過柳的身後,即是站在殿門口外抱拳站直和坤敖對峙。
「咱家,紹麟寺霍雲妃!雖異邦人也!如您為見證柳姑娘道行,咱等陪之,莫要興風作浪!」

「我想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聽了眾人的發言,刺塔向前走了幾步開口表示:「柳,既然妳的目的是與師父進行正當的較量,這事我沒道理插手。我承認我很想跟妳決鬥!從妳身上感受得到,那曾為了磨練功夫忍受過萬般困難的精神。不過這是兩回事,我怎能在妳和師父過招前消耗妳的氣力?」

「就欣賞這種識相的人!雖然我是不反對和姑娘一戰,但你們可能遇上一個大麻煩了。」柳轉身向刺塔調皮地眨了單邊眼,指向她的頭頂。

「至於……」刺塔一個頓足,飛身到雲妃身旁站定,「坤敖,我們不是祢仇視的那種外地人。祢能看見柳願意忍耐、虛心學習的品德,便該知道外地人並不都是貪婪高傲的傢伙。」刺塔抬起頭來,望著坤敖巨大的身軀。「只要柳沒有行不義之事,今晚我不會對她出拳!」
其實她本也沒必要接近坤敖,只是覺得不能讓雲妃一個站在危險的地方而已。


「區區一個外來者也想命令我該做什麼?」巨獸的聲音再度變的低沉而令人顫慄,聽到坤敖的反應,柳完全沒有任何驚訝之情,好似完全在她的預料情況之內。
「只有時間能磨出人心真正的一面,口說無憑啊!外來者!」坤敖低下頭看著刺塔和雲妃兩人,發著強烈紅光的雙眼和陰鬱的聲音活像個從地府而來的生物。嘴裡噴吐出的冰冷白霧包圍在一行人周圍,久久不能散去。

「接受我的考驗,否則就準備被我的力量埋葬!」語畢,巨獸伸出前肢的爪子朝雲妃和刺塔揮下。

「咱家以禮相待,莫得理不饒人!」雲妃一個側臉持續對柳曉以大義道。「出師,本該是為一人之事,一人當!就肖師兄所言,妳怎是尋無助力,便無顏與尊師相對之徒?!」
然而話鋒未盡,她便耳聞身邊呼嘯而來的動靜,急忙一個退後的墊步——

「喔,」才剛聽完柳的話語,刺塔便覺勁風撲面。「看來的確是大麻煩。」
「喝!」她大喝一聲,右足重重踏向地面,左手則舉起來展開了護盾。聽說這還只是坤敖的部分力量而已,那刺塔很想先試試看自己能否擋得下來,然而在這當口,她卻也抬起左足,足側向後平推,在飛身的雲妃身上補了一道力,想助她從巨獸的爪下逃脫。

聽坤敖說完話後,zayin的眉毛稍微抽動,有些微妙的變化,口氣變得有些冷淡。「我可能是高估了你的知性了。」在他看來,坤敖跟天使是類似的東西,開始傷害人類的他和那些怪物相比,可能沒有甚麼不同吧。
就在巨爪揮下的那一剎那,zayin馬上從跪姿恢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到刺塔面前,往坤敖的腳趾一個重踢,意圖藉由力道改變揮爪的軌跡,讓刺塔免於受傷害。「這場門派之爭跟我們沒有關係,但如果你執意出手的話,就讓我陪你玩吧。另外,這個人是我的夥伴喲,不管你是神獸還是野獸,都沒有資格隨便碰他。」

「這麼急躁,你是太久沒出來呼吸新鮮空氣了是吧?」幾乎與身旁的zayin同時,夏克雷爾一個翻身,躍到雲妃身前。
「在下跟zayin小弟的想法差不多啊,既然她們是我的夥伴,我就沒有理由讓他們受到傷害!」魔力從身後竄出,不斷的在魔族正前方凝聚,漸漸地形成了一層能夠阻擋一切的暗藍色護盾。「雲妃小姐請退後,這種程度的攻擊交給在下來應付就好了。」

在zayin和夏克雷爾的及時救援下,雲妃和刺塔毫髮無傷地避開了這次的突擊,風壓捲起的塵土退去後,坤敖高傲的身姿再度出現在一行人眼前。


聽到雲妃剛才那番話,柳僅以嘴角的一抹冷笑和冰冷眼神回應,隨即轉頭看向自己的師傅。
「好了,外來者有了玩伴,那我也該來辦正事了。」她擺出戰鬥姿勢,猶如獵人盯著獵物般看著紹。「師兄,這回你哪邊都休想插手!你應該也知道如果真把坤敖惹毛的下場吧?」

「退下吧,肖吉。」紹絲毫不敢鬆懈的盯著柳,連頭也沒轉的說著。聽到此話,肖吉欲言又止,有些緊張的看著殿內外的狀況。
「我該和這丫頭好好了結了。然而你也知道,對世世代代守護著我們的神獸出手是相當不敬的行為吧。」紹說完,肖吉微微作揖後便化成一到影子從窗戶離開,他前腳剛走,柳的箭步隨後朝師傅展開衝鋒。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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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會讓你這自大的傢伙知道……膽敢對我出言不敬的後果會是如何!」坤敖發著紅光的雙眼隨著下沉的眉頭和音調更顯陰沉。一聲大吼,一道從口中噴土而出的冰冷的白色光束朝Zayin而去。

雲妃險地退開一擊,她接著先感覺到的是紹總算要與柳一決雌雄的場面,本來心中所作的某個打算只好先壓了下去。不過臉上卻不顯任何表情,彷彿接下來只靠著直覺判斷該做什麼。
「亢龍!」甫一聞坤敖吼,她蹲低的身影瞬移到對方腳下,一躍而起的左膝朝對方下顎撞去!

zayin隨後轉身面對坤敖的攻勢。「我不認為自大的那個人是我喔。之前也遇過像你一樣蠻橫的人,我必須說,這是最容易令我感到不適的類型了。」憑藉著高精密的大腦,他以驚人的速度衝刺,在試圖閃過攻擊的同時,接近坤敖。

雲妃一記飛膝撞中斷了坤敖的攻擊外還讓zayin順利抓到攻擊時機,在迴避的同時藉著自身的高速力量送上幾腿。

「抱歉了紹,雖然坤敖是代代守護你們的神獸,但這次是祂要求我們接受挑戰,我可不能拒絕。這樣也才對得起幫助我的夥伴呢。」話才剛說完,刺塔一個瞬步向前急衝,廳裡廳外響起了兩聲踏地響。
『對付大型生物呀……這招先當作試試!』下一瞬間,刺塔已然高高躍起,飛身到坤敖右前肢的關節前。她打算先對對方強勁的前肢進行反擊。
「閃刺拳!」動作相當快速,從她話聲剛落到出拳大概還不到一秒吧,帶著尖刺的拳頭朝著關節部位擊出!

「還……不夠好!」一連串的攻勢仍無法消去巨獸的氣勢。坤敖如鬥牛場上的狂牛噴吐鼻息,蓄勢待發迎接刺塔的攻擊,在其拳頭碰到關節前,祂舉起了獸掌一把將攻擊擋了下來,收手的瞬間還險些將刺塔一掌拍到地上。

聽見巨獸說「不夠好」,刺塔先一個後翻,避免自己被獸掌拍落,同時口中喊著:「等我們到達你的標準的時候,記得說一聲!」
她意識到這也並未是坤敖完全的力量,能夠與神獸較量而且不會在數秒內被消滅,這種機會可是很少的;刺塔不得不承認她心裡很雀躍。但與坤敖的戰鬥不可能一直持續下去。


「這代表,咱們可以主動攻擊了對吧?」拔出武士刀,夏克雷爾的瞳色由原本暗沉的紅,轉為了宛如鮮血般艷麗的色彩。
「既然是神獸,那接下在下這一擊是輕而易舉的沒錯吧?」用力一躍,魔族跳到了半空中,「秘傳。魔血斬!」快速地劃破自己的掌心,暗藍色的魔血順著刀身流下,與先前喚出的魔力結合,毫無溫度的藍焰如有生命般的燃起,輕輕地舔了下閃著銀光的刀口,魔族藉著落下的衝勢,揮舞著武士刀,全力向坤敖斬去。

「哼!不自量力的傢伙!」藍色烈焰順著刀光劃過夜空,刀光與巨大獸爪碰撞的瞬間激起藍色星火,附著在刀上的力量彷彿被另一股能量給吞噬掉,一行人注意到那對血紅的雙眼周圍開始泛起微微藍光,嘴裡吐出的寒氣更加刺骨。
「膽敢這麼直接的挑戰我,就讓你看看萬象之王的力量……」坤敖順勢併起獸趾夾住夏克雷爾的武士刀,重重的將他壓制在地。獸掌壓在胸膛,沉重的令人難以呼吸,霎時天空雷鳴作響,黃色與藍色的閃電在雲層間咆哮著,然而現在不是注意那頭巨獸或是雲間交響樂的時機,一道暗藍色的閃電正直直朝他的臉孔劈下!

「嘖嘖,好歹在下也是體內流有神之血液的男人,跟你面對面決鬥錯了嗎?」面對直直往臉上砸下的閃電,明知道避不過,夏克雷爾還是使勁地扭頭,想要迴避那道暗藍色的光。

雲妃著地後本來還想關心下紹與柳的對決,不過隨著坤敖壓地的巨響而起,瞥不到一眼只得暫時作罷。
她一躍而起,足下起風,一個前翻之後以右腿腳跟落之勢猛然擊地,「地牛咆!」並非踩向坤敖,而是以不出五尺距離的震波將壓住夏克雷爾的爪給予震開!
但她似乎沒有顧慮到夏克雷爾也在其範圍的樣子。

刺塔的腳剛落在地上,當即又躍起。她乘著雲妃打出的震波,扭身衝向壓制住夏克雷爾的獸掌。
「刺蝟拳法.閃刺拳──」這次她出拳的時機卻比平時早了些,全身的關節在拳頭揮出後收緊;將那全身肌肉扭轉帶動而出的拳力,藉由固定關節的方式將力量最大化、保持在一直線上!「──騎兵!」

  
「!」雲妃和刺塔的合作似乎超出坤敖的預期。儘管獸爪沒有神經分布,巨獸還是被震的不得不收手。祂看向被打的部位,收縮爪子確定功能無礙後憤怒的咆哮一聲,身體周圍開始散逸著某種能量。

抓準了隊友製造的空隙,夏克雷爾趁機從坤敖的獸掌中翻了出來,閃過了那道直擊臉部的雷電,「果然一部份力量沒有收回來還是有差啊……早知道就不要把傑克放在暮日那裡了。」
揉揉自己發疼的胸口,夏克雷爾重新抓緊了武士刀,站穩了步伐,「居合斬。赤紅之月!」隨著刀刃斬了出去,一道如鮮血般紅豔的劍氣也隨之而去,目標是方才將自己壓在地上的高傲神獸。

「呼嗯,果然沒那麼容易打呢!」zayin往後躍了數尺重整態勢後,繼續進攻,趁坤敖和其他人交戰的空檔,鑽到腹部底下,又縱身一跳,利用衝力加上出拳的速度,連續揮出重拳,擊向理應是最脆弱的腹部。「話說,雖然我們認識不久,但總覺得彼此之間很有默契呢!」

zayin拳頭落下之時,感覺像被某種無形能量給擋了下來。赤色的血紅劍氣直朝目標而去,卻在接觸到坤敖的皮膚前被一股無形的護罩彈開形成零星火花。

「看來比我想像中的難纏……」坤敖向後一蹬,散逸的能量瞬間朔型成兩支水藍色的釘刺延伸到背部。能量朔成的釘刺不安分的在空中揮舞,彷彿在選定獵物。一陣躁動後那對釘刺突然定格,尖銳的針頭如導彈般瞄準目標朝雲妃和刺塔而去!

「這代表我們達到你的標準了嗎?」刺塔往旁翻了幾個筋斗,順手展開護盾。沒料到坤敖居然用某種奇怪的方式凝聚出了釘刺,她不禁開口叫道:「嘿!你怎麼弄出那些刺的呀?」
她抬起手來,側身用護盾護住頭臉。目光斜斜地盯緊那些釘刺。

「唔嗯,果然不能把它當作普通的生物呢。」zayin沒表現出甚麼吃驚的樣子,大概只是隨便試試而已吧。
「哇哇,是藍色的刺耶!跟刺塔好像!」看到兩支粗大的飛針飛向刺塔,他的瞳孔一亮,往那方向比劃了下,飛針的形狀便稍微扭曲,也稍變得略為透明,在能量和實體間閃滅著,像受了干擾一樣,不過沒有停下來。
「『縛神之物』也不太能用了……如果原本的身體還在,說不定就能將它化解了呢。」

雲妃收腳時罕見地喘了一大口氣,貌似以腳起震波的招式消耗略大的緣故。
及時墊步退開距離後調整了呼吸得以面對坤敖接下來的攻擊,一個半蹲、後迅速迴身立起,右足直指巨大尖刺中心點以向上近百八十度的踢擊,「驅天!」技如其名、趕向天空。


「天地之物為我所用!」那對魔力構成的釘刺有著昆蟲般的節肢、毒蠍尾的尖刺以及螃蟹的凹凸尖刺外殼,集結了部分物種的特徵。

回答的同時,那對朝刺塔而去的釘刺在zayin的干擾下猶如雜訊般閃爍,不穩定的魔力被刺塔的盾牌檔下,也抓住了足以還擊的空檔。雲妃精準的迴天踢將尖刺給打偏,自知踢到鐵板的巨獸將那對釘刺分解成能量包覆在身上。

「看起來武士刀對這傢伙不奏效啊。」抓了抓頭,夏克雷爾手中的武器開始冒出亮光。
一把比人還高的巨刃出現在他的右手,取代了方才的武士刀,魔族先是後退了幾步,對準了坤敖後,便加速朝著祂衝了過去。
單手揮舞著巨刃,「孤刃回天!」鋒利的刃朝著神獸的下顎砍了上去。

刺塔利用zayin爭取到的些微時間差,用盾牌將針刺拍落。

「我說渣蟻和夏克雷爾你們啊,就別再怨自己缺多少力量、少哪塊身體了。出來冒險,可以倚靠的就只有帶著的東西和夥伴而已啦!」說著她往後一躍,一個翻滾後蹲踞在石獸頭上,「沒帶出來的東西,怎麼說都沒用的啦!」

刺塔奮力一躍,往巨獸的大頭飛身而去--針刺包裹刺塔的雙手,形成拳套;晶瑩的刺反射了夏克雷爾武器的光芒,在空中閃爍著寶石般的光澤。
「刺蝟拳法塔流奧義.藍水晶突擊!」連續的拳擊打向巨獸的側臉,就像是一株綻放的水晶之花,危險又美麗。


夏克雷爾舉起單手巨刃朝坤敖的下顎往上劈。衝擊力道和銳利的刀鋒將包覆在坤敖下顎的能量罩劈開,裂口由下巴延綿至側臉的獠牙根部。
還來不及反應,刺塔的拳頭如雨般扎實地貫在神獸的側臉,在保護罩上激起漣漪。「躂噠!」一個翻身後,落回地面,她手上的針刺拳套在猛烈的打擊後漸漸崩解。

「夠了!!!!」坤敖怒不可遏的吼聲將兩人震開,鮮紅的雙眼冒出刺眼的紅光,包在外層的能量塑形成一對收起的羽翼。
「不發威就這樣爬到頭頂上來?一群放肆的傢伙!」巨大的獸掌一拍,整片土地為之震動,好險目前沒有建築物倒塌的跡象。

「就讓你們看看萬象之神千年以來的憤怒!」羽翼展翅,寬大翅膀上的羽毛隨著坤敖的咆哮顫抖著。仰首咆哮,猶如驕傲的獅子王宣示著領土。風雨逐漸加劇,烏雲間的閃電轟隆作響回應著萬象之主。
「你們的命運,終將和那些外來者一樣!」落雷順著萬象之王的話音而落,數十道落雷毫不間歇地劈向地面!

「是雷電攻擊嘛!那麼!」zayin手指向天,環狀的能量在指尖形成。「能量調節開始!」他任憑雷電一束束的打在身上,為他提供能量。每一束雷電擊中,身上的力量便越強大。
「你的攻擊,全部奉還給你!」放下手臂,轉而指向坤敖,一道巨大的雷電迸射而出,比剛剛的都還要巨大。

「區區一個機械體也想駕馭大自然的力量?」坤敖背上那對翅膀打叉檔到臉前,迸射而出的閃電扎實地打在羽翼上卻不見巨獸有所動為。
「還早呢……」zayin匯聚的雷電隨著翅膀的分離而解體,化作點點光塵飄散在空中。

隨著雷擊近在咫尺,雲妃只有試著靠聽力來判別該躲向何處,不過皺眉的表情說明了將會失準的狀況。心念一轉,她擺著守勢再次帶著嚴肅對坤敖開口道。「……汝還明自身所行何事也?」

『磅轟!』兩道落雷分別擊中夏克雷爾和雲妃,萬鈞雷霆猶如巨石般直直打穿盾牌,一陣強烈的痛楚和麻痺感直衝腦門。響亮的雷聲蓋過雲妃的聲音,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道轟雷灌頂。


「是你要我們接受考驗的,坤敖。」隨後,刺塔抬起頭來,睜著大眼凝視閃電光芒中的神獸,「我怎能不接受呢?所以,我才不會閃躲你的任何攻擊……」

針刺層層疊疊地覆蓋刺塔的皮膚,就連臉上也是;頭刺中積蓄的能量釋放出來,順著針刺構成的網絡流轉到全身,使得刺塔身周散發出淡淡的藍白色螢光。
刺塔舉起左手的盾牌,隔著透明的盾迎接雷擊,「不過,面對雷電我沒有掌握已知的防禦手段。只能試試看用盾牌和充能的針刺鎧甲來──」
沒有充裕的思考時間,刺塔正面接下了落雷。盾牌在衝擊中自動收了起來,而針刺構成的鎧甲則碎成片片,飄散四周。由於碎片中帶著能量,發出點點光輝像是反射月光的落雪般。

「……啊哈!」而刺塔則立在這片光輝中央,左腳在前、右腳在後,右拳收緊置於腰側,「刺蝟拳法塔流最終奧義!」她左手揚起,瞬間畫了無數個圈,氣流帶動那些針刺碎片一起流轉。
「藍水晶.雨獵舞!」僅半個眨眼,刺塔便以勁風夾帶著針刺碎片,向神獸的下腹發起攻勢;其速度在剛起步時甚至有超過聲音的錯覺。

「呼哼……」聽到刺塔這番話,坤敖隻字未說,只有低沉的呼氣聲從齒間傳出。巨獸屏氣凝神的盯著她的舉動,彷彿在思考著她手上的玩意兒究竟是何方神聖。
針刺碎片馭風而起,跟隨著刺塔的攻勢朝坤敖的下腹而去,致命卻又美麗的碎片和攻擊扎實地打在腹部表皮上,一道裂口隨著拳路劃開卻不見任何液體從傷口流出。


「既然你都正面接下了我的攻擊,我豈能閃躲。」下腹隨著坤敖說話而震動,裂口再一呼一吸間微微開闔。儘管受了傷,坤敖的語氣依舊低沉平淡。
「在大自然的力量下俯首稱臣吧!外來者!」腳也不移,一對巨大翅膀再度展翅。隨之而來的是如雨般的巨大冰錐落下!

「就說在下不擅長應付屬性攻擊了嘛。」抓抓頭,盾牌回歸成了武士刀,被電了一記後的夏克雷爾看起來有點焦黑。
「只好試著接下來了……」伸出了手,張開了淡紫色的力場,順利的將冰錐擋了下來,他想也不想,直接一拳打在力場上。「你的攻擊,還給你!」
與夏克雷爾拳頭相接的地方冒出了暗藍色的火花,瞬間,所有的冰錐都被震得倒飛出去,朝著坤敖展開攻擊。

維持守勢站穩的雲妃被落雷一擊之後整個人便全身焦黑──但其實不然,她吐了口大氣後身上黝黑的部分隨之迅速消逝,全身以硬氣功承受的代價大概就是旗袍縫補的痕跡盡裂,變得更體無完膚。

「……咱家從未需與喪自我之輩言敗!」
見坤敖沒有回答她的問話,似乎就已構成決定放手一博的理由,她縱身一跳有如像空中飛去,面對眾多冰柱是以不斷的腳踏、踢牆般在其中來回穿梭,然後躍至對方額頭前,開始落下之際握緊的左拳重新染上了一道暈黑。
「鐵鷹勾!!」向下勾的左拳不是拳,而像是十斤以上的鐵鎚般狠砸坤敖的雙眼間!

鐵拳落在巨獸眉間,疼的祂不停甩頭後退;暗藍色火花激起的冰錐扎實地打在前肢膝蓋,一度差點失去平衡。

刺塔身上的微光漸漸消退,她試著站穩身子,但力量的代價是很大的,她晃了晃,險些單膝跪地。
「呼……閃、閃躲?你根本是動也沒有動嘛。」喘著大氣,刺塔一時間覺得眼前發黑,覆蓋全身的最終奧義果然不是這麼容易適應的……或許該稱之為未完成的奧義才對,而這一下打下去,坤敖的身軀也沒有絲毫動搖。但根據手感刺塔相信剛才那一下絕對有傷到對方。

「我還可以繼續……」她露出些許笑意,雖然身體疲累,但這並不使她退卻,挑戰永遠是令人雀躍的。
「喝!」她用力拍打了顫抖的雙腳,讓肌肉振作;數根針刺從鞋底戳出來,像木樁那樣打入地面,這讓承受著奧義反動的刺塔能夠站穩身子。
「刺蝟拳法.壁壘式。」刺塔的身軀大幅地順時針扭轉,右拳向後壓低幾乎貼近足後跟。這個架式需用針刺固定住雙腳位置,放棄了機動性;然而正因如此,可最大限度地發揮下盤和腰部的力量,出拳威力高於先前使用的基本架式。面對穩如泰山、幾乎不曾移動的坤敖,這架式相當適合。
「樁拳!」扭轉的力量瞬間爆發,刺塔的右拳猛力擊向坤敖的後足。

最後這一記爆發性的攻擊如同鐵球般砸在坤敖的後腿,『磅!!』跪倒的巨大身軀捲起一道煙塵,背後的羽翼和保護罩隨著散失的體力而消逝。



「總算……千年以來總算遇到足以和我匹敵的人。」坤敖甩了甩頭拖著跛腳吃力站起,雙眼的紅光慢慢散去,一對黃澄澄如大型貓科動物的雙眼看著一行人,眼神和羊皮紙上所畫的『敖』一模一樣。
「你們證明了自己對他人的能力。但,你們有自信能贏過自己嗎?」語氣和先前大相逕庭,現下眼前的坤敖口吻平靜──就像紹跟肖吉一樣。

「比起外面的敵人,自我永遠是自己最大的敵人。」坤敖突然趴了下來,頭部埋在交叉的前肢低語著。

「人世游移幾十回,間無歇,迷途枉走六十回,走蕩世間終陰府。是謂……人間迷走……」

牠緩緩闔起雙眼,身軀化作點點黃光,宛若夜空中的螢火蟲飛舞,光點在夜空中飄盪、舞動,好不炫爛。正當一行人看的專注時,光點突然暗淡了下來並漸漸凝聚成四個圓球。
四團灰色圓球彷彿被無形的手捏著,慢慢長出了四肢、頭顱甚至連服裝也難不倒。一會兒,四個灰色和一行人長得一模一樣的鏡像體出現在眼前。
「來者是客。」四具鏡像體不約而同發出巨獸的聲音,舉手作揖後各個擺好了戰鬥的架式,示意雲妃她們先手。


雲妃原以為擊倒了坤敖,一聞語氣的變化,當下她還疑惑著這之間的轉變是什麼,戒備地看著對方的身體消逝、分裂、然後重生,出現在她面前的身影此時讓她心頭為之一震。
灰色的她,無庸置疑的是她習武人生的開端──「霍家詠春」的架勢。

感覺出來灰色的她在架勢中帶著以前自己的那點毛躁,她只有冷淡地回以一句「……今非昔比……」後,雙手便不帶任何黑色,並且擺出了一模一樣的架勢相對。
她右腳尖碎步向前先動個些微的距離,靜止了幾秒,隨後不偏不倚的左正拳直擊。

鏡像體的架式不如現在的雲妃那樣穩健,畢竟這段時間的修練可不是兒戲。即使姿勢不如她純熟,但面對她的冷淡絲毫沒有退縮之意。
看著雲妃擺出相同架式,鏡像體笑了笑。是看到多年後有所成長的自己?抑或是切戳的喜悅?

在雲妃揮拳的瞬間,對方閉起了眼睛嘗試藉由風聲捕捉她的拳頭卻失了個準挨了拳,對方只是摸了摸被打到的地方後有樣學向的揮出右正拳直擊。

在單黐手的架勢中,她以一個左臂上甩看似毫無費力地就頂開對方的右拳、並向上一拉,右腳偏斜的低踢同時掃向對方的雙膝。

「嚇呀!」在掃倒對方之前,一個向後跳躍驚險地閃過了她的攻擊。落地後連口氣也沒歇著,踩著輕盈的步伐,擺著令人眼熟卻又帶點青澀的架式朝她而來。

雲妃同樣維持著黐手架勢,不論對方的左右拳如何揮出她都迅速地架開、格擋,比劃數拳後,她試著從對方下一拳的那點空隙以左手的衝拳擊向胸口!

「姑娘的實力不容小覷!」見識到她的防禦和各種成熟的架式,鏡像勾起一抹微笑稱讚著。
鏡像有樣學樣地順勢將她的衝拳架開並側身閃躲,注意到了缺乏防禦的下盤,猛然區起左腿向下一蹲,這個預備動作在她看來無疑是準備施展掃堂腿的跡象。

一記不高的後空翻,讓她正好翻轉一圈後以馬步著地,對方正好收腳的同時她見隙一個跨步,直衝其中門便是左右拳交互快速的猛擊。

「嗚。」隨著雲妃的攻勢快速切換格擋姿勢,被逼得節節後退的鏡像緊盯著她的拳路,卻仍趕不上她的出拳速度。
拳頭扎實地打在鏡像身上,對方摀著痛處向後退了幾步喘著,調整呼吸的同時目光始終沒離開她身上,彷彿在思考著如何對付技能和體力都更勝一籌的對手。
在她眼前喘息的鏡像突然一躍而上,在空中正面翻滾了兩圈,在重力與速度的強化下,鏡像的腿宛若一支大鐵鎚朝她砸下。

她見狀閉了右眼,豪不費力地向後退了一步便躲了開來。
於此同時她弓起左腿,一記迅速卻看似沒有移動腿的踢擊往對方頭部招呼過去,名為「鳥喙」的套路。

鏡像倒抽一口氣,反射性將雙手交叉檔在頭部防禦。『鳥喙』的衝擊力道使身體向後仰,在整個人幾乎失平衡之際,鏡像靈機一動來個借力使力,只見對方在身體向後仰的瞬間將雙拳擺到了腰側、屈膝抬腿,八成是想趁後仰之際回送一記上勾腿。

鳥喙並非什麼用力的攻擊,而是出招與收招都只需極短時間的踢法。
故她在收腳之際便看見對方姿勢的改變,站定、直接以雙掌推回對方的踢腿──直接表明對方選錯了反擊時機,造成無法直回身子的狀態。
她向前一個迴身並壓低角度的側踢追擊,這記則是紮紮實實的重腳!

一記重腳讓鏡像失去平衡直直摔在地上,對方撫著痛處,吃力地試著從地面爬起。鏡像踩著不穩的步伐勉強站起,無論是誰都看得出似乎已經到了極限。
「呼!」顫抖的雙腳微彎,成了極為不標準的馬步姿勢,雙手握拳靠在腰際,但已經無力到必須放在大腿和軀幹的關節處,這個鏡像幾乎無力到只能用最最基礎的拳路來和她應對。

雲妃不知是不是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攤在眼前,她閃過一個於心不忍的眼神之後閉起眼,即便如此她也能以不費力的黐手架開對方兩拳之後,左手迅速握住對方右拳、一反扣,便將之提起,雖然兩者身高相同但畫面宛如大人拎起無力的小孩。

「……適可而止也,坤敖!」她開眼,重新以冷徹的目光對灰色的自己道。「形如何變,偽者永不能真!已求真我如咱,實無相戰之必要,若尚有自知之名者,速退去也!」


「姑娘,莫忘面對自己正是最大的課題,」當她將分身拎起的時候,突然一陣聲音在她腦中響起,彷彿有人透過某種心電感應在對話。
「偽者確實永不能為真,但無論是在外在還是內在,克服與面對自我永遠是最大的課題,這就是老夫給你們的最後一關,至於要如何克服就取決於你們了。」滄桑的聲音起伏,雲妃似乎能感受到對方對於她所說的表示認同。話音落下,明顯的呼吸聲依然在她腦中盤旋,對方大概是想告訴她還在這兒,能繼續跟她用心念溝通。

「何以克服?贅詞也,一言以蔽之……」那個聲音似乎讓她腦中浮現了教導她不少事情的紹麟寺高僧,話語一落她側身鑽入鏡像懷裡,成雙手都捆住對方單臂狀態下,抬起、俐落地過肩將對方重摔在地的同時送出作為堅定回應的四字。

「不進則退!!」

雲妃抓住鏡像的同時腦海裡的呼吸聲也隨之消失,一陣淡淡的蒼老笑聲在她的腦海迴盪數秒,無力的鏡像就像沙包一樣任由抬起,然而在摔落的瞬間快速勾起小腿朝她的腳踝奮力一踢,似乎是坤敖回應的方式。

像是坤敖的聲音淡去時,她還因此稍微放鬆了一下戰意,以致於對方掙扎般的一腳踢中了她──不過並沒有什麼效果,倒讓她反應過來迅速抽起右腳,踩回對方還未起身的左腳踝。

「……汝之偽物,若其意昨日種種……即應於昨日死。」
眼中帶著寒意,她握起左拳運作起體內之氣,開始染上黑暈的速度比平常略快地,從掌心擴展到肩頭,等於整條左胳臂都化為鐵後、一彎,「金剛杵!!」由上而下的肘擊直接貫進對方的心窩,不僅僅是強大的衝擊還附帶震動的力道──以法器為名的招式若不能取人性命,也足以廢掉對方全身武功!

金剛般的肘擊直貫鏡像心窩,強大的力道在灰白色胸膛上打出一個大凹洞,宛如電影慢動作般頓了一秒後整個身體被強大的衝擊力道打得潰散。
從背部開始到軀幹、到四肢,最後到胸膛的大凹洞依序化成黃色光點在空中舞動,替這場戰鬥畫下漂亮的句點,在完全化作光點前,似乎還在對雲妃比著大拇指。




「各位果然沒讓老夫失望。」飄散在空中的光點慢慢匯聚成一個手持杖的人形生物,一邊捏著長鬚一邊走到仍在場上的鏡像zayin旁邊。一行人注意到他的腰間掛著四個有著金色蓋子和底盤的玻璃瓶,一團灰色如棉絮般的東西在瓶子裡不安份的動著,唯獨其中一個瓶子還是空的。

「面對自己是相當重要的一門課題。」似坤敖的人形將空著的手放到鏡像zayin的頭上輕拍著,後者卻像具木偶般一動也不動、雙眼無神,毫無反應。
「無論是拳腳交流還是心靈上的都相當珍貴,現今的人們總想著要如何面對外界卻始終不願意面對自己,甚至有些還自我逃避。」坤敖搖了搖頭,拍著鏡像zayin的手也停了下來。

「所以,老夫很欣賞你們的勇氣。」捻著長鬚笑著邊點頭,接著轉向zayin道:「那、你真的想帶走你的分身嗎?」

「原來如此,考驗嗎?不過我感覺我沒做到甚麼事耶,只有在人家打架的時候和人聊天而已。」zayin不知道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總而言之就是一貫吊兒啷噹的態度。
「我是還蠻想的……只是,與其問我『想不想帶走他』,倒不如問他『想不想跟我走』更好吧。雖然是我的分身,可是他也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有自己做決定的權利,所以我想把這個決定交給他。」說完,他便靜靜等待鏡像的回答。

鏡像看了看zayin後轉過頭望著高他數顆頭的坤敖,後者點著頭對他露出慈祥的笑容。

「那麼,我就將他託給你照顧了。」獸掌輕拍鏡像的頭,宛如在安撫小孩一般。坤敖從腰間摘下唯一一顆空玻璃瓶,將手杖夾在胳肢窩好空出一隻手做事。空出的獸爪緊緊貼合鏡像的頭部,手掌向上一收,鏡像立刻變成消失得無影無蹤好似在變魔術。
「如果你想叫他出來,就把鱗片拿出來往上拋就可以了;若你想讓他回瓶子裡,把瓶口向下蓋到地面即可。」匡啷一聲,將裝著金色鱗片的瓶子蓋好後捧在手心小心地遞給zayin。
「取之於天、歸之於地。雖然他現在寄宿在老夫的鱗片裡,但在瓶中仍可感應到外界。」只見瓶中鱗片的顏色和對方尾巴的顏色一模一樣。


「還真是……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很麻煩的情況啊。」扶著額頭,夏克雷爾苦笑著。
「不是不能理解為甚麼不一開始就用這副姿態面對咱們,但是閣下還真是讓我回憶起了一段不怎麼美好的過去啊,要不要好好說明一下這是怎麼一回事呢?坤敖?在下越來越搞不懂這趟委託的目的到底是甚麼了……」他放棄思考,呈現大字形的躺在地上。

「抱歉讓你回憶起了那些事情。」坤敖不好意思地搔搔臉頰,神色有些尷尬地笑著。
大略帶過紹說過的那段傳說故事後說道:「在那場戰鬥後『坤』的暴戾之氣猶如蛇毒流竄在我的血液裡,老夫也說不準何時祂會發作。稍早或許是因為沉睡了幾千年難得被人喚醒,加上外地人闖入便自然而然激起暴戾的『坤』。」
「不幸中的大幸是只要『坤』的能量被削弱後我元神就能奪回這副身子好一陣子了。」坤敖挑起單邊眉,趣味盎然地看著突然躺在地上的夏克雷爾。


「嘛,總之──」刺塔雙手插腰,輕鬆地站立著,沒了戰鬥的架式。她很清楚就算自己體能再好,眼下也已沒剩多少力氣了,趁著坤敖講話的時候先讓身體休息一下。

「祢是坤敖嗎?長相和剛才差很多呢。」刺塔側頭,針對坤敖的話思考了片刻,「祢的話聽來蠻有道理的,武術家想要精進自己的功夫,第一步就得先接受自身的不足。我覺得,無論有多少缺點,過去的自己也是自己嘛,以前的我雖然比現在弱,但也有很多厲害的地方呀。」雖然聽起來像是在自誇,不過刺塔並不覺得這句話有何不妥。
「我得感謝你給我和自己的分身對戰的機會,雖然她的修練還差點意思,但我已經很久沒對上戰鬥意志這麼頑強的對手了!那麼,這樣算通過祢的考驗了嗎?」

「正是。」坤敖一手順著下巴絨毛一邊點頭繼續,「老夫也很高興有人能悟出個中道理,對自己有自信也是非常好的事情!」手指掐著絨毛末端仰天滿意的笑了幾聲。
「當然,我的朋友們……」看向緊閉的殿門再回頭看著一行人,像個和藹的老人般瞇起眼睛作揖,下一秒化做猶如煙霧彈般的煙團四散在空中、消失的無影無蹤,霎時天空的烏雲散去,皎潔的月光得以照映在這片大地上。

「願武德長存於心,願天地伴隨於你……」



雲妃收完招手臂恢復原色站直,有些急著將呼吸調整回來,只能杵在原地看著坤敖,正是因為她早已對方才腦內的話語做了回應所致。
其後,她隨即想起為什麼非要在這裡一戰的緣由,「……紹師父?」轉頭便打算走向武德殿的門口並往內一瞧。

『碰!』迴盪在空氣中的聲音散去之際,緊閉的殿門也應聲打開,一道影子從殿內飛出和雲妃擦過,接著竟不偏不倚重重的砸在夏克雷爾身上。
柳注意到身體下方奇怪的觸感,連忙摀著肩膀從夏克雷爾的身上離開卻連一句道歉也沒有,故我的踩著踉蹌的步伐朝大殿門口靠近。儘管續戰精神十足,柳的身體卻敗給了渾身的疼痛倒在殿門樓梯前。

一道陰影壟罩在倒地的柳身上,後者眼神極為不甘地抬頭望著影子的主人──紹。他臉不紅氣不喘的以王者般的姿態佇立在殿門口,頭也不低的看著階梯下的柳。

顯然,勝負已定。

雲妃見狀先是一驚,但回頭來看見紹師父依舊硬朗的態勢,「不愧紹師父,寶刀未老!晚輩未能一睹對試,倍感可惜也。」她便露出理所當然的敬佩神情作揖道。

其後,她貌似有感而發地半跪下來對倒地的柳好言相勸。「柳姑娘,至此您明瞭……為何您難成大器之因否?無需知為何得坤敖相助,坤敖之力終究非自身之物……您真尚存武德,就應及早捨去不相應之物,從心而始、專心於修行一途也!」語畢,她意有所指地對柳半舉著右拳。


「我沒有限制她來到鎮上的權力,但在她扭曲的觀念修正前我是不可能讓他回歸師門的。」此話一出,柳如利刃的視線立刻投射到紹的身上,後者依然不動如山直挺挺的站著。

「……」或許是雲妃一席話點醒了她,抑或是自知回不了師門而認命,原本狂妄的態度稍微軟化了些,乖乖地將拳套脫下後猶如棄置廢鐵般隨手一扔。


放下手後,刺塔這才回頭,關注殿內那場戰鬥的結局。
「啊呀……」她的視線先是在紹身上停了一瞬,接著才移向倒地不起的柳。「看來這裡也結束了……沒能見到戰鬥的經過,有些可惜呢。」她開口說著,緩步也朝著柳走去。
「嗯,如果妳師父是能輕易擊倒的對手,那妳也就沒有挑戰他的理由了吧。」刺塔的步伐停在階梯旁,與柳相隔約一步半的距離站立著,雙手抱在胸前,「剩下的話,我也不需再多說。我依舊很想跟妳較量,但看來妳需要時間恢復元氣。」

事實上,體力大量消耗這點對刺塔也是一樣。她扭扭脖子,當即就原地盤腿坐了下來。

「確實。」無視上方的壓迫視線,柳逕自的理起亂髮一邊回應刺塔。「所以這些年來我一直想辦法想撂倒他來證明自己。」突然停下動作和上方的鹿獸人對視一眼,將側臉的頭髮髮尾塞到耳朵後方。
「我也很想跟你們較量,但……你們似乎不是來自這幾座山頭的居民吧?看來下次再較量也只能看緣分了。」手腕靠在膝蓋上半蹲在地,柳蹲勢活像個蹲在路邊抽菸的小太妹。
「既然我輸了且師傅不可能再讓我回歸門下,那就沒有必要留在這裡丟人現眼了。」柳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拳掌相觸發出響亮的聲響,挺起胸膛隨後彎下身子作揖,起身後不發一語看著大殿屋簷,雙膝一彎一躍而起,踏上殿前的石獅子鼻梁,踩著輕盈卻有些不穩的步伐踏上屋頂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慢……!」見柳離去的當下雲妃露出了不悅的神情,迅速轉身貌似有打算追過去的念頭,不過腳尖僅在跨出一步後就停止了。
她的視線前方正好就是石獅的雕像──似乎坤敖的存在還得在她腦中停留一陣子,是故她便放棄了這回的意氣用事。



「這樣會不會對她太嚴格了……?」在柳離開時眼神依然直盯前方的紹在她離開了一陣子後突然說道。緩緩吐了口氣闔上眼睛,一對不停前後擺動的耳朵透露了煩躁的心情和思緒,宛如洩了氣的氣球般一屁股坐在階梯上,連被丟在地上的拳套也無心去撿。

「嗯哼--隨她吧。」見柳斷然離去,刺塔也沒打算阻止。
或許對柳來說,一位身處於獸人群中的人類弟子,自有她嚴守的價值觀和尊嚴。只是沒有能交手的機會,實感可惜。
「紹你是武德鎮的家長,又是門派師尊,自然想引導弟子走上正道。我還沒出師,大概沒法理解你的苦惱。」她沒有評斷紹的作為是否失當,畢竟自己也還沒到那水平。
「不過,我看到那女子的眼神……」刺塔撐著地面站起身來,朝著階梯走近幾步,「那不是會輕易屈服的眼神。無論你用多麼嚴厲的態度待她,想必她也不會就此放棄吧。儘管柳的作法失當,但這種韌性能夠孕育出真正的武道家……這是我想跟你的這名弟子較量的理由。」

「有道乃不經一事,不長一智……柳姑娘得坤敖助力,卻不發一感恩之言,晚輩可論斷紹師父行事得正,自然有理!」雲妃回頭向紹致意後,伸手捧起了被棄置的獸首拳套,卻是伸長雙手將其端在紹的眼前做歸還狀。「至於此物,依晚輩拙見……應將其毀去,以防再有小人之心者覬覦之!但,還由紹師父定奪為主是也。」

紹的鹿首微微低下接過雲妃遞上的拳套,在手上甸了甸。「要不是她心術不正,或許真能成大器也說不定……希望在這次的事情後她能夠稍微成熟一點。」不時低著頭看著拳套,同時也不停抬頭看著雲妃,那對焦躁不安的耳朵在眾人的言語下慢慢穩定了下來。


那獸首拳套的處置,讓刺塔微微皺起眉來,想了片刻,最後卻搖搖頭表示道:「嗯,我覺得貿然銷毀不恰當。」
她說,回想起不久前由紹所敘述那拳套來歷的故事,「當年坤敖化成的光芒,有一道打在這武器上,若將其毀壞,說不準就會將那股力量給釋放了。剛才我們將坤敖體內『坤』的力量壓制了,性格仁慈善良的『敖』才得以主掌意識,若讓這拳套內的暴戾之氣回歸自然,只怕又助長坤的元神。」

zayin對那個奇怪的手套一點興趣都沒有。「唉唷,她走了耶。不過,我還以為結果會更激烈,會隨便造成破壞之類的。沒想到她比我估計的還要沒有攻擊性呢。坤敖也是,比想像中要溫和的多!」
「或許她不是甚麼很殘暴的人吧?只是有一點點容易激動而已。雖然一開始我認為她很危險,不過現在我反而希望她有一天能成功了。」沒有善惡觀念的他這樣評價柳,總之就是『這個人其實還不壞』的意思吧。

「能聽到這些評語,為師的有些欣慰呢……」紹的嘴角微微揚起,雙手撐著膝蓋站了起來。
「雖然銷毀是最能根治的方法,但就怕如同刺塔姑娘說的那樣。萬一『坤』的元神又被放出來,那麼鎮民就會活在一個極大的不穩定因子下。就算只有百萬分之一的機率,我也不能拿鎮民的生命當賭注。」然後他搖了搖頭。


稍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夏克雷爾看向了那副手套。
「如果紹先生不介意的話,這拳套是否能交給在下來保管呢?酒吧裡似乎有股能夠壓制一切的力量,以在下的實力,閣下也能放心,況且,我對這副拳套也挺有興趣的……」

紹聞言抓了抓下巴思索了一會兒才開口道:「讓它去其他次元流浪是在好不過的,但誰知道被帶到其他地方後會發生什麼事情呢?再說,是那個丫頭把事情搞複雜的,讓其他次元的人來承擔風險似乎不太明智。」顯然是在指柳弄出來的一連串事件。

「最後……」他嘆了口氣後緩緩開口,一面用衣角細心擦拭著拳套繼續道:「儘管『坤』相當暴戾,但祂也守護了籠罩在這片土地上的萬物許久,就這樣逼祂離開他熟悉的地方也不太對,或許當時祂也是想保護這座鎮上的人的心智才會用這麼激進的手段吧?」回想當初紹所提過的,鎮上的人確實是在外地人進入城鎮後而開始背棄大自然甚至出現價值觀扭曲的狀況,而此事正是觸怒『坤』的導火線。
「所以,我想我還是會把祂留在這兒。」

「紹師父所言甚是,既此,一切悉聽您安排。」雲妃敬重地說完後退一步微鞠躬作致謝貌。
「……該物如何安置,僅獨您一人知便可,咱等不再過問。」她一見紹的眼神便知由來,抬起頭意有所指般看著天空說道。
「是故……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本是無緣之物,便不該巧取──知書達理如夏公子,應不至於淪寡廉鮮恥之行也?」語畢,當然她也沒有回頭。

「是,當然,在下知道分寸,身為有著優良信譽的冒險者,怎麼可能會做出讓自己信用受損的事呢?」掛著一抹淺笑,夏克雷爾輕鬆地答道。


「時間也晚了,如果不嫌棄的話不妨在殿內的休息間睡一晚吧。」紹看著尚未退去的夜幕。語畢,小心翼翼捧著手上的拳套踏回殿內。

一行人跟進,沉重的大門關起,注意到殿內地上的木板翹了幾塊起來,梁柱多了幾道深度長度不一的凹痕,連書房的屏風和櫃子都被弄得東倒西歪。

「希望你們別介意。」紹苦笑道,一邊把倒下的屏風抬起,在屏風後方的是一扇不顯眼的木門,位置正好在書房的隔壁。

紹率先踏入了一片黑暗的房間,燈火隨著他所到之處點燃。當他站在房間盡頭時,梁柱上的金屬獸首口中的燈火全數點燃。房間空間比正殿空間小上不少,地上放著十五張草蓆床墊,地板用的是和正殿一樣的木地板,而唯一一扇窗戶就在紹背後的那面牆上。
「這裡原本是我徒弟們休息的地方,不過他們今晚都去協助鎮民的撤離,所以到明天前都不會回來。不知道各位習不習慣睡地鋪。」說話的同時拉右側的大拉門,從裏頭拿出四組枕頭與被單一一放在草蓆上。
「要熄燈的話直接捏燈芯就可以了,那些是『氣』點起來的所以不會燙手,如果覺得地板太硬的話可以多拿幾張被單墊著不要緊。我會在殿內,有問題隨時可以找我。」語畢,站在房間門外的紹輕輕關上了木門。

「今一日勞師動眾,也請紹師父早些歇息,晚安。」雲妃可能是習慣了這樣粗鄙的臥房,所以她仍然對紹維持敬意地鞠躬過後目送離去。
見zayin睡去了、夏克雷爾走出門外了,她才挪動起一張草蓆與被單到刺塔的附近。
「您也明瞭吾日三省吾身之理?」雖然不知道刺塔在想什麼,但只是看到這個樣子都令她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語畢後她便在刺塔的旁邊盤腿,兩掌心向上交疊置腹成標準的打坐姿。

「剛才看到自己的分身,稍微吃了一驚。」刺塔睜開眼,見是雲妃拉了草蓆在身旁,微微一笑,「坦白說還有些興奮呢,和過去的自己戰鬥的機會,以後大概不會再有了吧。看著那傢伙,感覺提醒了我一些被忘記的事情。想著想著就不想睡覺了。」

「雲妃看到以前的自己的時候有什麼感覺嗎?」她接著倚靠牆壁坐了下來,很順口地就問下去了。

「咱亦有同感……見往昔少不更事,理應有自慚形穢之感……但一思面前之人是偽,偽者不能真,亦思方丈曾教誨之『不進則退』,於是乎不留情也。」雲妃時而低頭,時而抬頭思考般地回道。「言此,亦咱家習詠春之年,方與彼人相遇……咦?咱可與您談過青梅竹馬之事?」

「嗯──不進則退呀。」刺塔歪頭想著,雲妃講的道理聽來也對。她自己倒沒想這麼多,當時只覺得和過去的分身交手很有趣。

「沒。」隨後刺塔搖搖頭,她只記得雲妃提過師妹的事,從來沒講過青梅竹馬。「是妳思念的人嗎?」她開口問著,想起以前似乎也有過類似的問題。
「看來到天亮還有很久,雲妃妳要睡嗎?我可以就站在妳旁邊。」旅人總會顧慮下榻處的安危,何況不久前才有一場激鬥,那柳也不知是否會半夜折返回來;因此刺塔主動表示可以整夜保持清醒,這樣雲妃就能安心睡。

「應未至思念之程……也,因咱入寺修行以來,趨於將其淡忘,回首時彼人已離鄉,不知從何懸念起……」雲妃就這樣維持打坐姿慢慢閉眼。
「來日方長,待回酒樓再與您論詳細!咱家靜思一會方就寢,您也早歇息是也。」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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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到了天明,在接近正午前整坐鎮都是死城,也不見紹踏出殿門。直到正午,西西簇簇的人聲和一列隊的人影才從對面的村口出現,列隊隨著走前鋒人影前進的腳步慢慢減少,一一回到了自己的家或是店面。

因為武德殿前方的那塊空地和街道有些距離,所以鎮民並沒有注意到坐在殿前的夏克雷爾,圓滾滾的身影附近跟了幾張生面孔朝此走來,疲累的熊貓人身邊跟了幾個穿著武道服的獸人。除了天生擁有熊貓眼的肖吉外,跟在他身邊的人各個滿臉倦容,在和肖吉示意後一列排開凝聚著『氣』將殿門打開。

或許是累到沒心情注意其他事物,那些獸人始終沒和夏克雷爾對到眼。

「小哥怎麼還在這兒?整晚沒睡嗎?」雪白的絨毛沾上塵土,還有幾根樹枝卡在糾結的毛髮間,狼狽的肖吉搔搔頭不解的看著夏克雷爾。

即使是一晚沒睡,夏克雷爾的臉上也不見倦容,依然神采奕奕的向對方道早。「因為在下身為魔族的關係,睡眠對我來說可有可無,依靠魔力的運轉便能達到休息的目的,坐在這裡,不僅能享受夜晚的涼風,正好也能充當守衛為大家守夜。」


近午間的烈日,少了自然微風房間頓時悶熱了起來,雲妃聽到房間門外的腳步聲和紙張被撕碎的聲音,過了一陣子又聽到金屬的摩擦聲和零散的腳步聲,八成是殿門被誰給打了開。
她打開房門望出去,昨晚打鬥的痕跡多半被修的完好如新,只剩一些梁柱上的戰痕被粗布簡略遮起。

徐徐微風從敞開的殿門吹入,除了整晚都在外頭的夏克雷爾,失蹤一整晚的肖吉也出現在門口,但似乎還沒注意到雲妃她們,從門口望出去隱約能看到街上走動的人影,看來昨晚去避難的居民們都回到鎮上了。


雲妃一覺醒來,與刺塔簡單的招呼過後便動手折好用過的被單、並放回原處,也不忘把草蓆給移回原來的位置後才走出殿外,正好與肖吉照上面。
「肖師兄您早,昨晚一事大致已塵埃落定,見鎮上百姓皆能無恙,萬幸也!」精神飽滿地作揖道。

「早!沒想到大家都起來了。」注意到一行人從殿內踏出,肖吉不疾不徐地向你們作揖。

聽見細微的騷動聲後,假寐的刺塔睜開眼睛。「鎮民們似乎回來了。」她對雲妃說著,接著便伸了個懶腰,「哈嗯--真是暢快。」
在腦中模擬戰鬥一整晚,算是頗有心得。
她往殿門口走了幾步,發現不少人都在。「呼,早呀,老吉,你看起來在風雨中站了一整夜的模樣,你昨晚中途是去幫助居民避難嗎?」

「是阿,畢竟只有師傅帶的十幾個弟子要管好躲在避難村裡的鎮民還是有點吃力,多個人手大家比較不會累。」說著說著,不自覺的打了個大哈欠。

「嗚嗚~睡得好飽啊!」zayin從地上坐起,伸了個懶腰,模仿一般人的起床動作,其實他只是待機幾個小時,不會真正意義上的睡眠,只不過他似乎覺得這樣很有趣。
「啊,是肖吉和夏克雷爾,早安。」他見打鬥痕跡已經大致上修補好了,一眼望去,城鎮好像也開始回歸正軌。「這個城鎮的運作真不錯呢,就算有災難發生,大家也能很快地恢復原狀。一個文明的發展不是看硬體設施有多進步,而是在面對緊急事件的時候,能夠有多好的應對能力,由此可見你們有很進步的文明喔,希望這裡可以永遠保持這個樣子。」好像是想起了自己的過去,罕見的展露出些許感慨的神情。
「啊,肖吉,有早餐嗎?」不過一瞬間,他又回歸了以往那個調皮的樣子。


聽到問起吃的,老吉突然愣了一下才從腰間的行囊中拿出五個用竹葉包起來的方形包裹一個個拿給一行人。

「如果餓的話先用竹葉肉乾墊一下吧,這算是我們這兒的避難口糧。」語畢,逕自打開綁在外頭固定用的細繩子。隨著繩子的脫落,外層包裹的竹葉如花瓣開盛開,在葉片中央的是一層層疊起來的方形肉乾,從肌理不難看出是由好幾片肉加壓壓制而成的扎實肉乾。
「這個都要感謝我們的老祖宗,要不是當初劃了一塊山裡的空地出來當避難村,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邊說邊送了一片肉乾到嘴裡,咬下的瞬間肉乾發出清脆的啪嚓聲響,聽上去是相當考驗咬合能力的一道料理。

「謝啦!」zayin接過用葉子包裹的肉乾,便連著葉子開始大嚼。
「竹子的葉子好香啊,連著肉吃感覺更棒了!」他不知道葉子僅是包裹用的,大概以為那是高麗菜捲之類的東西吧。


腳步聲和東西碰撞的聲音從大門傳來,紹捧著一個大鐵桶走下樓梯卻只是微微向你們點頭打招呼,連一個字都沒說。

「師傅早!」肖吉慌亂地向紹作揖,手上的肉乾都掉了滿地卻只見後者捧著鐵桶走到廣場中央,你們見他面有所思的從鐵桶中拿出一塊塊斷裂的木板堆疊到地面,接著朝木堆發勁點火後從桶子裡抓起一把把的碎紙到火堆中。

一道微風捎過火堆,幾張未燃盡的碎紙飛到了雲妃腳邊,邊緣焦黑的紙片上紀錄的正是前一晚紹拿給眾人看的東西──記載著獸首拳套的文字與圖像。

「那些紙是……有關拳套傳說的紀錄?」刺塔瞥見紹焚燒的物事上的圖樣,當即開口問道:「這樣好嗎?是祖先流傳下來的文物喔。這樣一來,可以避免拳套的事再被人知曉;不過這段故事或許就要淹沒在歷史裡了呢。」少有地帶著些許感嘆的語氣。

「或許……選擇性的留下歷史會對大家好一點。」紹嘆了一口氣之餘又抓起一把碎紙朝火堆扔去,「雖然這樣對不太起祖先,但是我相信他們也能體會想保護鎮民的心意吧?」停下動作朝天空看了看,嘴角難得勾起一抹淺淺的微笑,他闔上眼睛隨意甩甩頭後繼續燒著碎紙。
「如果有心的話還有很多傳遞故事的方法,歷史是逝去的過去,但我們可是活在當下、活生生的人,不是嗎?」看向眾人後續道,「只要人還活著,這些歷史、故事就能一代代的傳承下去,這些紙張或許能提醒人們過去的事情,但若要細水長流還是得靠大家的生氣,畢竟紙張是不會主動說話的。」補上最後一句再度停下了動作。


吃了一大半後zayin接近火堆,自個兒蹲下來,用師傅點起的火烘烤著肉乾。
「這些都要燒掉嗎?同為武器的我感覺有些可憐呢,是為了怕被有心人所惡用吧?所以才要完全抹去它的痕跡。這樣不算我們這些異界人的話,知道它下落的就只剩下你們了。」
「或許你看不出來,但我可是很厲害的武器唷,當然也知道如果我被奇怪的人使用,下場會很可怕。所以有防護措施的話是最好的。」他看了看肖吉,又轉頭回望紹。
「如果,我是說如果唷。師傅和老吉失去控制,擅自解放『坤敖』的力量用來做壞事的話,到時候該怎麼辦呢?有想好阻止你們自己的方法嗎?」這話並不是故意刁難,而是相當認真的,誰敢保證人心不會變呢?
zayin雖不是很了解人心,但身為機器的他,對於風險控制的概念確實有相通之處,目前最有可能解放坤敖的只有再度封印的師傅自己了,因此他便想知道師傅是否有想好應對它發生的辦法。

雲妃接過竹葉肉乾仔細看了一眼,便直接將之收進了腰包。
「……武人之範如紹師父,此行必是心中已有定見。」瞥見zayin吃肉乾的方式,她皺了皺眉。「咱等多道一字,多言矣。」

「原來你是武器呀?」肖吉驚訝的看著zayin邊摸著下巴短毛,「或許坤敖會中意你也是冥冥之中的事情吧?」並投以慈祥的目光小聲的說著。

在一旁的紹比肖吉更快對zayin的問題做出回應,滿意的大笑幾聲後回應:「看來小兄弟想的比我們周到不少。也是!畢竟人心是相當難說的事情,就算是修身養性之人也難說會不會有走入惡途的一天。」

「老吉,等會兒跟那位姓張的水泥匠買幾包水泥回來。」紹完全沒感覺被冒犯,反而是大聲喊了還在思考的肖吉。「我要把這玩意兒用水泥給封起來!如此一來,就算我們其中一人發了狂也沒門用上這東西。」


「我想拿昨天的事情給弟子們上一課順便把你們的事蹟跟他們說說。」從頭到尾表現穩重嚴肅的紹此時對一行人反常地露出滿意的笑容,「呃……不知道各位介不介意。」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搔搔耳後,尷尬的笑了笑。

「我不在意,畢竟也被你們請吃了幾頓飯。」刺塔說著抓起一個竹葉包,對這氣味露出讚許的表情。「可以就說我是『從遙遠的另一個獸人聚落來的刺蝟獸人』。」

「紹師父所言甚是。」雲妃聞言雙手作揖表示十分贊同,並沒有對紹或肖吉有任何質疑。
隨後她的表情陷入某種沉思般,重新微鞠躬而道。「……但為求道者如我紹麟寺門徒,不應居功,請恕晚輩於此失陪是也。」

「肖師兄,可否指點鎮上何處兜售衣物?」話鋒一轉,順便是要點醒肖吉或在場之人,她身上的旗袍已毀到難登大雅之堂程度的樣子。

「嘿!雲妃,我可以跟妳去鎮上買。」刺塔聽見雲妃的話時,轉頭應了幾句。話說她身上也有幾處衣物磨損,倒是不太在意,刺蝟拳法可是時常會弄破衣服的。

「衣物嗎?無論是傳統服飾還是適合武打運動的都有。」幾乎在雲妃說完話的同時,紹不加思索的回應,反應靈敏的肖吉則是從殿內捧出一件純米色的無袖武道服,恭敬的捧著:「姑娘不介意的話可以先穿上這套道服,這是殿內弟子穿的服飾。」
米色道服雖然樸素,但上頭可是一點灰塵、黃斑都沒有。攤開後可以發現這件衣服的尺寸大了不少,寬鬆的下擺和足夠的衣長足以讓某些人當作連身裙來穿。或許是考量到褲子的更換問題而故意選擇了一件尺寸較大的衣服。

「感激不盡,待咱家自市集採買後,必將歸還也!」既然有紹的建議,雲妃接過道服後逕自找了個陰暗處換上衣服。
不過她仍將褪下的舊旗袍置地並整齊地像對待新衣服一樣折好之後收進腰包。

「各位等下先入殿等我一下。老吉,去把那些東西拿出來。記得用托盤裝好,別失禮數了。」紹向一行人作揖後轉身踏上階梯。



循著階梯而上,紹正站在殿內深處,窗戶透進來的陽光直直打在他身上,像極了在森林中和動物相遇的場景,一旁的肖吉捧著一個大木箱,木箱上投放著一枚上頭墊著紅布的金色托盤。

見雲妃她們入殿,紹率先對之作揖行禮,一旁肖吉捧著東西彎下腰來致意,雖然少了群眾的英雄式歡迎,但一行人能感受到不久前還在有說有笑的兩人煞時變得嚴肅不少,不難看出他們相當重視。

拿起木箱上的金托盤,肖吉順勢打開木箱並一一將箱子裡的東西擺到紅絲絨布上,確認東西放妥後,紹踩著端莊的步伐來到一行人面前並在交付東西的同時給了一個裝有十枚金幣的迷你紫色絲絨束口包。


「彩雲護帶,此乃以鎮上特產之一的『彩雲緞』所製。獻給武德與武能常存的雲妃姑娘。」紹從托盤上拿起兩捲捆好的銀白綁帶交給雲妃,不難看出是綁在手上用以保護指關節和手脛的護帶,好讓使用者能夠更放心的全力以赴。在缺乏十足的光線下,銀白護帶依然散發著點點光芒,若仔細觀察還能察覺上頭的顏色竟隨著手拿的角度產生些微變化,一下白中帶橘一會兒又帶了些淺藍,色澤好似天空中的雲彩一般。

「接著,萬象之眼。使用在地出產的坤玉製造而成,願萬象之龍的眼睛能帶給小兄弟更多旅途上的驚喜。」一顆冰冷的翠玉圓球被放到了Zayin的手上,渾然天成的光澤和層次豐富的色調彰顯了這顆玉的價值,圓球球心中央一條裂縫被外層的玉保護著,宛如巨龍之眼一般明亮、清澈。

「再來是同心流蘇,是為鎮上特色的工藝品之一,因材料需由多名工匠齊心製作而得名。祝小哥能在未來的旅途上遇到更多知心的夥伴。」紹小心翼翼的捧著紅色的吊飾交給夏克雷爾。吊飾的中段是由紅色繩子編織而成的菱形,菱形上下方則以金環固定繩環與流蘇。上下的金環分別刻著極為細小的『武德』、『武仁』二詞,紅色流蘇的末端則是一條條金縷。若不集合裁縫師、鐵匠與珠寶匠等技師恐怕是難以完成該項作品。然而在吊飾接觸到你的瞬間,你能明確感受到一股溫熱的"氣"從手上漫開,宛如替你注入了一股活力一般。

「最後是天地雙皇,同樣使用坤玉製造,期望刺塔姑娘能在往後的戰鬥中不斷的自我進步。」翠玉的手環末端雕成了坤與敖的獸首,獸吻抵著一顆金色的圓球形成一個手環。兩顆像面對的獸首彷彿暗示著昨晚和分身的戰鬥似,那麼將中間的黃金球當作是象徵切搓後的果實似乎也不為過了。

「謝謝各位挺身相助,在下在此代表全體鎮民向各位道謝。如果沒有你們,這座鎮恐怕就成了廢墟了。」將手上的托盤放到一旁的木箱上頭,紹再次鄭重的向各位行禮。

「如果各位急著回去的話就把這個紙鶴的翅膀拉開就可以了。」肖吉從腰間的布袋裡拿出四隻摺疊的紙鶴交給一行人,仔細一看,紙鶴所用的紙和一開始前來時手臂上貼的符咒無異。

「當然,如果不嫌棄的話也可以到鎮上晃晃。」肖吉搓著下巴絨毛笑道。


「這樣嗎?那麼在下就收下了。」雙手接過吊飾,感受著它的力量,夏克雷爾隨手將其繫在腰間,並且向紹行禮。
「沒什麼,作為一名冒險者,這些是在下應該做的,況且,我玩得很開心。」拍拍肖吉的肩膀,夏克雷爾笑著說道,「有機會的話在下會再來訪的,幽靈做的菜實在好吃,下次見面就換我請你吧,肖吉閣下。」
「雖然很想再多待一下,不過現在在下得先回酒吧了,太久沒有碰到酒精,有點想念那個味道啊。」他這麼說著拉開了紙鶴的翅膀。「兩位,有緣再相見吧。」

「喝!謝紹師父,晚輩霍雲妃,爾今爾後求道之途,毋忘本心、毋忘武德,貫徹始終也!」
雲妃以單右膝跪地,微低下頭供著手聽完紹最後的教誨後數秒,才抬頭伸出雙手敬重地接下她應得的報酬,不論是姿勢還是態度,宛如已經把紹當成是教導過自己的賢師一般。
其後,感覺到某人離去現場,重新起身的她露出了放鬆且溫和的表情,向刺塔伸出的左手心明顯地就是邀約。「咱們,這就上市集一趟吧,請了!」

「嗚哇哇~好酷喔,跟『坤玉』不一樣呢!謝謝你!」zayin收下了酬勞,饒富興趣的端詳著萬象之眼上面的裂痕。「就像一隻發光的眼睛呢。」
「我們的任務結束了呢。接下來就可以放輕鬆了,既然雲妃要去逛街,那我也要去!刺塔去嗎?」zayin握著刺塔的手,像是要把她拖去似的。

「酷!」刺塔用雙手接下這只手環,眼睛中閃起光亮,「我會好好帶著他,持續精進自己!等我成為最厲害的刺蝟拳鬥士,一定會再來這裡一趟。到時候也要再向各位高人討教!希望武德鎮在神獸的庇護下永遠平安。」

見到夏克雷爾先走,刺塔心裡倒還沒有歸意,來這裡還不滿一天呢。
「走吧!我想見識武學和食物以外的武德鎮,」她向雲妃露出笑容,手則是對著殿門外張開,「不過鎮民們想必還在收拾昨日風雨帶來的困擾,不知道有多少店家開著呢,就先去服飾店找雲妃的新衣服吧!」她說著,腳步稍微挪了挪。「炸蟻有想要去什麼地方嗎?」

「嗯……其實啊,我在這次任務過後,對『武器』產生了興趣呢!啊,不是指我這個武器,是你們拿的冷兵器。」zayin回道。「我想去逛逛武器行,希望能買到一件稱手的武器!」

「欸,是嗎?但是我不太用武器呢,比起武器,你沒興趣練練武術嗎?像是劍和刀那些冷兵器,要練過武術才會用的喔!」刺塔見這是個機會,馬上向對方推廣練武術的好。




肖吉和紹向一行人行禮並表示隨時歡迎你們再回來切磋後便站在殿門目送你們離開大殿,穿過殿前的廣場時身後的殿門應聲關上,一切回歸以往般的寧靜。

三人重新回到了熙嚷的街上,令人意外的是這條街道的店家已經在短時間內開了九成左右,只剩一些武館的木門依然緊閉,她們也注意到不少居民聚在一起討論著昨晚的事情,不過似乎沒有什麼結論。
或許是武館關閉的緣故,雲妃她們感覺到的敵意比第一天少了不少,但依然有不少好奇的目光投向過來,水泥工房的門口坐著幾個打赤膊的閒置工人玩著投壺、木雕坊的匠師則在店門口對著木材磨刀霍霍,這一劈一砍都招來附近圍觀民眾的驚嘆與掌聲。

龐氏珠寶店是鎮上極少數使用鐵門板的店家,外觀也比你們所見過的珠寶店樸素不少,沒有展示著亮晃晃珠寶的展示櫃,更沒有亮的刺眼的展示燈。只有一扇鐵門和兩扇能夠依稀窺見內部的木窗戶。


你們經過了正在準備中的幽家餐館外還注意到了三家各具特色的服裝店。

林家布坊-- 陣陣紡織機的聲音從店裡傳來,在機器上的是一匹匹色調鮮豔、圖騰精細的布匹。店門口的梁柱上掛著繡有華麗圖騰的艷麗旗袍,穿上去除了能凸顯一個人的氣質與品味外,肯定能成為各個社交活動裡的耀眼新星。

謝氏武服--會在店門口擺上一具木人樁的服飾店大概只有這家了。從門口向店內窺探,裏頭擺放著各式各樣方便活動的武術服,從短版上衣短褲到李小龍式的連身服通通一應俱全。

沈家服飾--店門口放著一男一女的木雕人偶,人偶身上穿著當地的傳統服飾與高帽。女性洋裝的"腰際線"到了胸口下方,裙子和上身相交的"腰際線"綁了一條約拳頭寬的綁帶。男性人偶身則是戴著一頂高帽,穿著無袖的長板背心和長袖外還在腰間繫了一條布帶。大略看向店裡,賣的多半是當地的日常生活服飾。

刺塔分別望了望三家不同款式的商品,一時間也沒挪動腳步。
「雲妃,妳要哪種衣服呀?」她開口問道,心想那林家開的店衣服款式貌似和雲妃先前的服裝比較相合,但謝氏的店專賣武人服裝,也是不錯的選擇。

「您瞧,謝氏之物如咱現下所著一襲輕便,林家之物雖多旗袍,但與咱家舊著相比略顯貴氣......咱先至林家一問,若其價高昂,僅擇一件罷。」她在這三家店舖來回後,很快便向刺塔介紹自己中意的地方,到了林家店門口揮了揮手。


「呀?沒想到這麼快就有客人上門了?」瞧一行人踏進店門,身穿一襲淺藍旗袍的藍眼白貓女獸人從櫃檯後方走了出來。淺藍色旗袍的領口和無袖的袖口滾了圈金邊,旗袍兩側的開口直接從老闆娘的大腿側邊開下,旗袍的長度大略只到貓獸人大腿上端的三分之一不到,勻稱纖細的身材配上一身性感又不失貴氣的旗袍著實讓人看的血脈賁張。
「客官慢慢看呀,喜歡的都可以拿起來看看摸摸不要緊地。」細緻溫柔的聲音和店內深處傳來的紡織聲形成了對比,她直挺挺的站在櫃台一旁,雙掌交疊在腹部的位置對雲妃笑了笑。

定睛一瞧,店內遠比外表看上去的還寬闊,一進門的兩側矮架上疊著一件件衣服,店主還悉心的將顏色分層擺放,讓貨架瞬間成了調色盤而上頭擠的則是柔順漸層的顏料。每個矮架子的上頭還放了塊寫上價格的木板,從最便宜的三金幣到價值不斐的幾百金都有。

矮架子之間擺著一個個穿著店內商品的木頭素體,老闆娘身上那件也在其中,一件要價七枚金幣。


「喔喔,雲妃!這些衣服看起來跟妳的好像喔!」zayin興奮地到處看看到處摸摸,但是完全沒有要買的意思。「刺塔也想買嗎?」

刺塔見這些衣物都相當講究,和自己的衣服比起來華麗得多,她不由得驚奇地瞪大眼睛,好似眼前的這些商品不是給人穿在身上的衣物,而是需要細心和涵養去體會的藝術品。

「我嗎?哈哈,這些衣服是蠻漂亮的。」刺塔笑了笑回道:「我要是買的話,應該會拿去送人吧。我可不配穿這些衣服。而且你看,」她指著自己身上衣物的各種破口。
「施展刺蝟拳法的時候,身上會長出刺來。要讓衣服不破洞可難的呢,」她說道,聳了聳肩,「這些漂亮的衣服穿在我身上,要是破了多可惜呀!」

她對店主雙手作揖行禮後便逕自瀏覽著那些模特兒上的服裝。
「……想必此刺繡亦彩雲緞所織,無過多點綴便可達巧奪天工之程!」經過了一段不算短的觀賞時間,她雖對於彩雲緞的魅力意猶未盡,但並沒有將其列入考量,折衷後對店主示意旁邊那件綠色旗袍。「掌櫃,咱家中意此,可否一試著?」

「這件嗎?」老闆娘小心地將綠色旗袍從素體上拿下並遞交給雲妃,「試穿的話在那兒。」她指了指布匹堆旁的一扇小門說道。
更衣間說寬也不寬說窄也不窄,裏頭倒也是經過一番佈置。在進房間的左手邊放了一組矮櫃好讓人放衣服外還有一枚插著玫瑰花的白瓷瓶子。在櫃子旁則放了一張方形的小矮凳,矮凳上頭還墊了一個手工縫製的紅色椅墊。在右手邊則掛著一面約莫兩個人寬的全身鏡,門板上還弄了個小門栓保障隱私。

約莫一分鐘,她穿著嶄新的旗袍走出簾後,可能是不同於舊著的緣故,她用著有點小心的步伐在店內試走。
轉個身,少了上衣的刺塔就這麼與她四目相對。「您……您有覺此著如何也?」

「嘿,妳換好衣服了!」刺塔雙手插在腰上,因為少了上衣,可以看到腹部微微的起伏。
「嗯……我覺得--看起來好像更沉穩有力,很適合妳呀。」她微微歪頭,打量著雲妃的新裝扮,眨了眨眼說。「可以試著踢腿看看嗎?」

「嗯……果真如此?謝、謝您慧眼!」
雲妃語畢隨即轉向一個開闊且不會面對他人的方向,向前抬出一記高過人頭的上踢腿,她的表情比起對抗坤敖以後明顯地高興許多。收腳後她便會意到店主還在看著,這才連忙從腰包中搜出足夠的金幣以付賬。
「衣裳已有,咱家得續而購入遠行所需之物資,您若有意,就此動身也!」

「喔喔~」zayin見雲妃換了套新衣服,配色和款式都有不小的差異,見刺塔雖然沒有添購新裝,卻也將衣服打理了一番,整個人煥然一新。「雲妃整個人都不一樣了呢,這就是『人要衣裝』吧!看起來比之前……還要厲害了一點?」
「刺塔看起來跟新的一樣!我是不是也來買一件衣服呢?」他看著自己的金屬身體。「嗯……還是不要好了!」



收下金幣後白貓獸人笑笑的微微鞠躬目送雲妃她們回到熙攘的大街。經過了些時間,街上的店似乎也開得差不多了,也有小販陸陸續續推著推車走出來準備擺攤。

這座鎮的鐵匠鋪遠比一行人想像的多且各有專精,有的店門口地上擺放著鋤頭和鐮刀的刀鋒,有的則是生產手推車等較大型的鐵製容器,但最引人注目的莫非是一塊橫跨了四間店面的大招牌──熔火鐵坊。
上頭雖然寫著鐵坊,但四間店面擺的卻是名符其實的武器店,開放式的店門沒有木門,就算是路過也能看清楚店內擺著哪些玩意兒,門口則擺著一把把亮晃晃的長矛刀劍等武器,好不威風。

「喔喔!終於到了!我一直很想逛的地方。」望著琳琅滿目的武器店,zayin已經等不及要進去逛逛,「打擾了!」他朝氣十足的往裡面大喊。

雲妃遠遠地對這一家武器舖的店主作揖行禮後便端莊地站在店門口,像是隨從般靜待著刺塔跟zayin的行程。
但時不時地就會轉過身去望著大街,或是低頭審視著剛入手的旗袍,或是想到被讚美了什麼的羞澀傻笑。



等到刺塔從店裡走出來,她的手上多了一對泛著黃色色澤的指虎。
「感覺不錯,就買了。」她滿意地說著,扭了扭脖子,「接下來呢?等會我還想去光顧一下幽靈的店呢。」

「您得指虎一對嗎?咱由此見來,與您修為甚是匹配也!」雲妃轉身見到刺塔出來,便是對所選的武器給予讚嘆道。「祭五臟廟前,請容咱家另行添購糧食,以備往後遠行不時之需,可否?」

「啊哈哈!我也覺得這看來挺好,打一打還會變色呢。」不過刺塔還是沒搞清楚這變色的原理是甚麼,現在指虎也一直維持黃色。
「小吃鋪應該有吧,專門賣給旅行者的乾糧?走吧走吧!」

跟在刺塔後方,zayin也走出了店外。
「刺塔,那我就先回去囉!酒吧見!希望這裡能永遠這麼和平呢,你說是吧,坤敖?」說完,zayin一拉開紙鶴便消失在一陣煙霧中,剩雲妃兩人佇立在街道。

眼看大部分餐館都開始在招呼客人了,幽靈的餐館應該也是開了。


雲妃購得醃菜後,兩人繼續往幽家餐館的路上前進,那掛在門外的旗幟可是特別好認、特別顯眼。

「呀啊!怎麼只有你們兩個?另外兩位跑哪兒啦?」剛幫客人上完菜的幽靈見雲妃兩人進到店裡便興沖沖地跑來招呼,他左右張望了一會兒,始終就是沒見到zayin和夏克雷爾而有些擔心。

「他們累啦!大概正在酒店房裡睡覺。」刺塔這樣回應了幽靈的關心。「昨天的事沒什麼,倒是那風雨,沒對店面造成甚麼損害吧?」

「是沒什麼影響,連外頭掛的旗子都還好好的沒被吹走哩!」幽靈放棄思考猜測昨晚的狀況,「你們先進來吧,他們應該知道你們跑來這兒?」他一邊招呼兩人到一張離廚房最近的桌子一邊準備張羅料理。料理台上除了新鮮的蔬菜和肉外,一旁還有層層堆疊、冒著熱騰騰白煙的蒸籠。為避免兩人久候,先是端上了其中兩層蒸籠到了你們面前,其他客人則交給下面的人去處理了。

熱騰騰白煙下藏著一顆顆晶瑩剔透、白裡透紅的蒸餃,牛肉的鮮紅在剔透的外皮下更加誘人。在現採青蔥的搭配下,即便是極為普通的牛肉水餃也能讓人一顆接著一顆。

「昨天的事情應該還好吧?」幽靈一邊甩著鍋一邊問著,或許是知道紹的低調作風而只是輕描淡寫地問著。將鍋中的炒飯小心翼翼的到在兩個盤子上,以托盤裝盛後段到你們面前,一股醬油的香氣隨著噴騰的熱氣撲鼻而來,仔細用湯匙將飯堆挖開的話會發現除了蛋花外甚麼都沒有──這是一盤足以考驗廚師功力的基本功,蛋炒飯。
炒的粒粒分明的金黃米飯配上碎蛋花的點綴,焦香的氣味和蛋香融合的完美無缺,要說唯一的缺點就是稍微油了點。

「勞幽掌櫃費心,紹師父之仁德常在,此鎮勢能安居樂業也!」雲妃這麼向幽靈回道,之後便可看到她迫不急待地享用著首先上桌的蒸餃,接在後頭的炒飯即使讓她差點燙口,也大快朵頤一番。
也是因為她早晨醒來至今還沒吃過什麼東西。

「到你店裡吃完餐,我們大約也要離開武德鎮。」刺塔說著用湯匙挖了一匙飯,大眼盯著這金黃的顆粒,「這是蛋吧?我試試看。」
一口吃下去後,刺塔閉上眼睛,仔細的品味飯粒在舌尖上的觸感。

「姑娘別吃太急呀!小心燙了嘴巴。」看著雲妃大快朵頤的樣子,幽靈一臉滿足的叮嚀她。白虎獸人又端著一個裝著醃黃瓜的碟子、一壺茶和兩個杯子的托盤到了你們面前。
「來,吃點小菜配點茶才不會燙著。」將托盤上的東西放到桌上,在聽到刺塔說的後有些驚訝,耳朵卻是垂了下來。「這麼快就要離開啦?」

「畢竟任務完成,現下不少店家也在搶著修繕,就不打擾鎮民了。再不然,依你之見,接著我們該去哪裡逛呢?」刺塔暫時停下餐具,笑著對幽靈問:「我們人生地不熟,若有個嚮導指引,自然可再待久點!」

見有茶水,雲妃才跟著啜飲一杯而緩下進食的速度。「所言甚是,若幽掌櫃可就風景指點一二自然再好不過……」

「除了這條街外,我們這兒好像只剩自然風光了。」聽見兩人反問,幽靈一時之間似乎有點反應不過來的搔著頭,眼神不停瞄向天花板。
「如果不排斥自然景色的話,從街口出去後沿著林中小路的指標走就能走到這兒的最高峰『天幽嶺』。」突然停頓了一下看著你們,接著又笑道:「要到那裡需要點體力,但以兩位姑娘的能力絕對沒問題的!從山頂可以看見群山的樣貌,還能感受到舒暢涼爽的山霧,這裡的人都像信那座山的山嶺是最靠近『坤』的居所,因此也被部分老者視為聖地,最後衍伸出了不准在那座山上打獵的習慣。」
像是要為兩人補充體力好上山似的,他一手撈起放在一旁水桶裡的湯瓢,大概是要準備燙麵。

這時雲妃對天眨了眨眼,突然轉了個話鋒問道。「冒昧請教,貴店應招待過來自四海各處之旅人,掌櫃可有見過自稱修仙……否,其貌類似修仙之人,年紀如咱相仿之男子乎?」

「修仙之人?」顯然幽靈不太懂這個詞的意思,先是抓了抓臉頰後思索著。「嗯……我想你們四個應該是我做掌櫃以來第一批上門的外地人。姑娘找那位男子是有什麼事嗎?」

「……隨口一問,無須在意,先謝過。」她的眼神閃過不到一秒的失望,然後對幽靈含首致謝,轉眼間她面前的蒸籠與炒飯都變成了一個個的空盤。
「聞來天幽嶺乃是一值造訪之名勝,百聞咱等不如一見,刺塔姑娘意下如何?」

聽見雲妃提起「修仙的男子」,刺塔有些好奇地停下餐具。
「自然風景很好!尤其在高處,對鍛鍊身體特別有助益。」刺塔點頭同意道,放下也差不多清空的碗盤,「我們就去這個『天幽嶺』。」她看了看雲妃,心想該怎麼提起關於那修仙之人的話題。

「你們要去那兒阿?那就帶上這些吧。」幽靈放下手上的湯勺,轉進一個屏風後面西西簇簇的弄著什麼。只見他提了兩副空的提燈、手裡握著兩盒火柴棒和兩個竹筒。
「等會兒上去再下來恐怕也晚了,帶上提燈照點光找路吧。」他替兩人轉開竹筒的蓋子,裏頭裝的是有點混濁的乳白色液體,從味道和觸感看來八成是什麼動物身上取下的油脂。



「路上小心阿~」幽靈送兩人到店門口並揮手道別後便回到了店裡,此時的時間正好接近傍晚,應該是不至於這麼早就要點亮油燈。

兩人穿過街道,注意到有些小攤車開始收拾外不少挑夫也大喇喇地坐在一旁休息閒聊。踏出了武德鎮的大門,放眼望去是一片綠意盎然的大草原,草原中間的泥巴路還冒著些嫩芽,石頭也就這樣零散在路上,若稍微不看路恐怕會被石子給絆倒,或許這就是他們和自然共存的方式吧。
周邊從草原緩緩變成低矮的樹叢,再從低矮的樹叢慢慢變成一棵棵高大的樹木,餘輝透過數夜間的縫隙照在兩人身上,每一口吸進去的空氣都是如此清澈。照著路標走也發現路途有越來越陡峭的趨勢,沿路不時傳來狼嚎甚至是動物被獵捕的哀鳴,這也使得兩人稍微提高點警覺。
所幸,這裡的野生動物似乎對兩人沒什麼興趣,在草叢裡見到的一隻白色雄鹿和兩人對到眼後就馬上逃走了,連樹上的鳥兒也是聽到兩人踩在樹葉上的聲音時就停止鳴唱,直到腳步聲漸遠才開始鳴叫。

經過一番跋涉,兩人來到天幽嶺的山頭,稀薄的空氣有點使人喘不過氣,不過休息一下大概就沒事了。從山巔望下,彷彿站在城堡頂端的王傲視著自己的領土,群山繚繞,山霧在腳下徘徊彷彿踩在雲朵上一樣。

一整座雲海被太陽染的橘紅,這似乎也暗示著再過一段時間就得點上油燈了。


眼見天色漸漸暗了,刺塔開口向身旁的雲妃提議道:「看天色晚了,還是早點亮起油燈吧!」
「這樣的山嶺,倒比寧園莊更適合修練。我年幼時也是在山裡習武的。」她看著山巔的景色說著,「和師妹及師兄一起……」

「同感也。」聽到刺塔也有在山裡練功的經歷,雲妃肯定地微笑相視,為了遠眺夕陽無限好之景,她便把隨手的油燈暫放在地上。

想起目前仍不知在何處漂游的大師兄,刺塔心中便湧起少量的懷念,更多的是決心……當初也是帶著同樣的心情,為了能和師兄對等的較量,才選擇離開故鄉踏上冒險者的路。
至今,她也還在追著師兄漂泊的足跡。也因此,雲妃稍早的問話一直沒有從刺塔的記憶中消去,「話說,雲妃你稍早問起的『修仙之人』,是誰呢?沒聽妳提起過呢。」她決定開口問道。

「可記咱家言之青梅竹馬?……彼人姓氏『項』,故咱以『項君』呼之。項君自幼體弱,聞其於襁褓之時高燒一夜,卻致無法如常人一般言語,此後終其為啞人……」閉眼露出了不捨的神情。「咱通學於私塾見其受欺凌,出手相助而得以識之,項君素性正直、勤勉好學,大致因其啞故當時甚無人與之交好,除與咱家每日以習字代之言語。」
「但自咱入寺修行日起,便無暇每日見項君,逢年節之際還可見彼人親身遠道登山,滿身瘡痍之姿為贈賀卡於咱而來,無奈咱家一心求道,對此總敷衍應過,直至某年彼人未現身,正是咱家遠行前一年餘……下山問其母,方知彼人亦有修為仙人之遠見,是以離鄉踏足修仙之途,該人便是項君也。」

刺塔微微點頭,聽著雲妃的敘述,受到感染,臉上也不禁露出些許遺憾的神情。
「在這麼廣闊的世界中,要找到一個人可不容易。不過,只要相信彼此還有緣分的話,就一定可以見到的!既然會在遊歷異鄉的時候想到他,對雲妃來說是很重要的人吧。」

「所謂的『修仙』……」她重複了雲妃提及的特殊詞彙。「修仙是什麼意思?那也是一種修練武術的方式嗎?」

「所謂『仙』乃仙人之意,非單一尚武者……可謂『近神之人』,長於道術、呼風喚雨、奇門遁甲、持法寶於股掌、更甚者遊走於三千世界僅一瞬……仙人求道不聲張,幼時咱與項君僅遇一回,故咱並不熟其路。」雲妃說著說著,像是想起了什麼值得的情報而興起道。
「於酒樓,您可熟稔戴德──戴當家?即是紗姬姑娘之夫也。前些月咱家有緣與之同行,見其技倆極似咱所認知之仙人也,有朝一日您若遇彼人於酒樓,不妨與之討教……莫過於聲張便是。」

「戴德嗎……」刺塔確實有印象,紗姬是和這個姓名的男子結婚了。
不過他們的那一套戰鬥裝備和方法和自己極為不合,因此刺塔一直以來都在避免接觸他們兩人,年紀小的時候曾和紗姬有過比較交好的時候──很久以前的事了。

「……論酒樓,天色已晚,咱們是該下山歸去也,請了。」
雲妃提起點燃的油燈跟著刺塔一同走出天幽嶺,她對刺塔道聲告辭,兩人先後拉開了紙鶴,兩道白霧散去後天幽嶺又恢復以往的沉寂,只剩蟲鳴和風聲在林間繚繞。

鎮民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風雨交加的夜晚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一行人的出手相救卻扭轉了這座城鎮的命運也給這裡的四個年輕弟子上了一課。


或許,哪一天有人再訪武德殿時會在書庫裡發現一捲捲近期完成的書卷──記載著四名彰顯武德、與武能的外鄉人是如何拯救這座城鎮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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